托起沉重的身體,王彥章由一名親兵扶著往帳外走。
但才隻是剛剛邁步,身邊的親兵便兩眼一翻,直挺挺躺了下去。
與此同時。
清冷好聽的聲音從他背後響起“王將軍,如今梁國覆滅已成必然。何不趁此時機,另謀高就?”
“石瑤?”
一回頭,果然看到是那端莊靚麗的身影。王彥章臉色更顯難看,背後剛上藥包紮過的傷口,也是再度崩裂開來。
對於大梁國,他從未有一刻如此絕望。
上到皇帝敵我不分,弑殺成性。
下到連一個小小的侍女,都是他人安插的間諜。
不知不覺間,竟已是內憂外患之局。
忽的,又想起白日裡那道彷如能讓天地都黯然失色的身影。
王彥章自嘲一笑“連陛下身邊,也充斥了他國奸細麼?石瑤,你又在為誰賣命?”
“將軍恕罪。主人名諱,石瑤不方便告知,但相信將軍這次的選擇不會錯!”
而聽到這句話,王彥章幾乎按耐不住嘴角的嘲意“嗬……深居幕後的小人,連名字都不願輕易示人,又怎配接觸那至高無上的位置?你家主人可比另一位差遠了……”
說到這,石瑤向來順從的表情終於隱現出一抹怒色。
將杏眼一翻,言語中也不再客氣“既如此,就請王將軍好自為之吧。”
說完是一刻不停的轉身離開大帳。
而就在石瑤剛走,地上親兵還沒醒來的時候,王彥章眼前又出現一個人影。
這次卻是渾身漆黑,身材高挑。
雖是男人,但渾身都充滿陰柔的味道。
王彥章同樣認識,也幾乎是同一時間就叫出了聲“黑無常?你來乾什麼?”
“自然是來幫王將軍解惑……”
用修長的手指一點,黑無常滿臉笑意。
“解惑?”
王彥章冷笑一聲“本將軍用你解什麼惑?”
說完之後,卻又將床邊的鐵槍抄在手中,厲聲喝道“你夜闖大營,圖謀不軌,本將軍一聲令下,可叫你有來無回。”
見此,黑無常卻滿臉都是有恃無恐“我家陛下欣賞將軍才華,還請將軍不要不識好歹……”
“原來你也是他國奸細,陛下?好大的口氣!這世間除我大梁國君外,誰敢口稱陛下?”
“將軍不是馬上就要見到了麼……”
“什麼?”
似乎意識到了什麼,王彥章驚叫出聲。
與此同時。
帳外,一聲嘹亮的鷹啼響徹夜空。
接著隻見門簾一挑,“撲騰撲騰”的撞進一隻海東青,穩穩落在王彥章肩上。
這是他多年勝仗的秘訣所在。
戰場局勢瞬息萬變,海東青可以幫他縱觀全局,適時做出應對。
但此刻,這隻伴隨他南征北戰的海東青,卻表現出了從未有過的慌亂。
即便落在了主人肩頭,仍舊止不住的尖叫啼鳴。
“出事了……”
心中那不好的預感越來越強烈,王彥章再也顧不上背後傷痛,幾乎是用跑的衝出營帳。
抬眼望去,隻見梁營大門的方向,已經通紅一片,熊熊烈焰把暗夜都照的亮如白晝一般。
喊殺聲、尖叫聲、兵器碰撞聲,瞬間充斥梁營各處。
“備馬,備馬!”
慌亂之下,王彥章剛要提槍上馬,卻感覺肩膀上落下一隻手。
而伴隨這隻手一起落下的,是黑無常陰柔話語“梁國大勢已去,宣靈也已前往汴州接將軍家眷。究竟是為國儘忠,還是隨陛下掃平亂世。就看王將軍怎樣抉擇了……”
————
梁營營門外。
看著麵前一道道壕溝,一排排鹿角。
還有營門前,見到自己才一掃困意的看守軍兵。
李昌平的眼中,此刻卻有難以磨滅的興奮在燃燒。
隨著陣陣熱血湧上心頭,他感覺自己天生便屬於戰場。
對麵敵軍虛實,他也可一眼將其洞穿。
再回頭,看看那身後一雙雙眼巴巴望著自己的目光。
這一刻,他是歧軍的主心骨,亦是岐國的救贖。
自己的爭霸之路,也將從此開啟……
反手將大槍槍尖朝上舉起,李昌平冰冷的目光中,又隱含熱切“朱友貞殘暴不仁,為其所征者,如那潞州之地,近乎是生靈幾儘,遍地屍骸。”
“而今那朱友貞,欲亡我歧國之心不死。”
說著話,他聲音卻在漸漸拔高
“在你我身後,便是鳳翔。裡麵有吾等家眷,亦有岐國數以萬計的百姓。”
“他們的命掌握在你們手裡,他們的希望全寄托於你們身上!”
“此一戰,孤不會敗!因為孤身後,有戰無不勝的歧軍!孤也相信,你們同樣不會退,因為你們身後,有數萬雙期盼著勝利的眼睛!”
“孤不會讓你們失望,那你們,可願意讓岐國的百姓失望?”
一番番調動人心的話語。
卻如一道劃破黑夜的火光,把一眾歧軍心頭的熱血點燃,甚至一個個眼中都開始出現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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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當然不會讓身後的人失望……
他們要撕碎眼前所有敵人,然後帶著滿身鮮血去迎接明日的陽光。
他們要岐國百姓為他們自豪。
要告訴身後的鳳翔。有他們在,岐國便亡不了。
“吾等今夜必隨殿下,踏破梁營,死戰不休。”
異口同聲的呐喊聲響起。聲音甚至蓋過對麵梁營裡慌亂的嘈雜。
“哈哈哈哈……”
李昌平長笑一聲。
再次看向那在慌亂中抄起兵器敵軍,卻猶如在看一隻隻待宰的羔羊。
夜襲?
之前是這麼想的,但現在他的想法變了。
今日就堂堂正正踏碎這座營寨,用梁國的覆滅,來向天下宣告他的歸來。
“既如此……”
“諸君,可願與孤長驅直入,踏碎敵營。掃平亂世,共賞太平?”
若說之前還是滿含熱切的話。
當李昌平這句話一出,歧軍眼中已全然是熾烈的瘋狂。
一個個抓著兵器的手都在顫抖。
一雙雙布滿血絲的眼睛裡,儘顯出最原始的獸性。
此時什麼都不重要了,心中唯有一個想法。
那就是跟著眼前這位年輕的殿下。
哪怕是用自己的熱血澆灌,也要掃儘亂世,讓得那盛世重臨!
即便是用自己的骸骨墊道,也要叫子孫後代,再不用飽受那外族欺淩!
“殿下目光所及,當無我大唐之敵!”
震耳欲聾的咆哮聲響起,連天上遮月的烏雲都仿佛被吹散了許多。
胯下的戰馬都好似感受到了主人心意,前蹄開始磨地,鼻孔中肉眼可見的噴出兩道熱氣。
與此同時。
一柄柄受火焰反射,發出耀眼寒光的兵器被高舉當空。
刺骨的冰冷讓梁營門前的守軍都不住往後退卻。
打了一輩子仗,他們從沒有見過如此瘋狂的軍隊。
那甚至已經不能算作軍隊了,更像是一群未開化的野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