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顧鎮平淚眼婆娑,聲音哽咽,“馬車都已經準備好了,妙郎中在車上給你備藥呢,走,咱們回家。”
“四叔,對不起,是我讓家裡人跟著操心了。”
“傻丫頭。”
鬆開手裡的拐杖,顧鎮平單腿站著,他伸手扶住了顧傾歌,顧傾歌正好也反手扶住了他。
一個沒腿,一個腳不好,他們一老一少,互為依靠。
疼,自然是疼的。
可是,他們的心卻從沒這麼敞亮過。
“傾歌,之前是四叔糊塗,以為天下安樂,我可漁樵耕讀,浪跡江湖,斷肢慢行,亦無所謂。我沒失了鴻鵠誌,哪怕斷了腿,我也知道,若盛世將傾,深淵在側,我當挺身而出,萬死以赴。我沒失了報國心,可我忘了,除了國還有家。”
新帝的確對武將有多製衡,可以他的情況,但凡他多堅持堅持,他都能讓顧家的日子更好些。
不說昔日榮光,可至少,外嫁女不會因為家族敗落,受人欺淩至此。
顧傾歌跟他說對不起。
可實際上,是他對不起顧傾歌,對不起這個家。
“傾歌,四叔的腿是斷了,可今日,你又給了四叔一條腿,讓四叔站起來了。咱們好好乾,咱顧家來日方長,那些看輕了顧家,看輕了顧家人的人,那些忘恩負義,狼心狗肺的玩意,終有一日,都會後悔的。”
“四叔……”
“彆怕,四叔在呢,往後的路,四叔帶著你好好走。”
“嗯。”
顧傾歌重重地點頭。
顧鎮平能說出這一番話,顧傾歌就知道,她的三步火殺沒白走。她腳下疼,可她心裡卻高興,她和顧鎮平往馬車那頭去的速度,似乎都更快了些。
顧家人在後麵簇擁著他們叔侄倆,夜相思也拉著阮雲欽一路跟著。
顧傾歌受了委屈休了夫,沒有人心裡不沉重。
可瞧著他們叔侄倆這振作的模樣,所有人也都跟著開心。
振作才好。
振作起來,這日子才有奔頭。
馬車裡,妙郎中已經在等著了,看著顧傾歌和顧鎮平過來,妙郎中掀開了車簾子,探頭出來,“有什麼話回家說,先上來處理外傷,小小年紀,彆以後也成了瘸子,到時候出去再敗壞我的名聲,說我醫術不好,那我多冤。”
嫌棄的話裡全都是擔憂,顧傾歌聽著,心裡暖洋洋的。
“妙叔,辛苦你了。”
“少來這套,快上車。”
妙郎中催促,也順帶著給顧傾歌、顧鎮平搭把手,扶他們上馬車。
顧傾歌沒有急著上去,而是回頭,衝著承恩伯府門前,夜錦梟之前坐的地方瞧了瞧。
今日,出手幫忙的人很多,顧傾歌想感謝的人也很多,可若說她最想謝的,必然是夜錦梟。顧傾歌不知道他在暗中使了多少力,但總歸不會少就是了。
可他身份,他的處境,都太特殊了。
在這種人多眼雜的環境裡,顧傾歌的謝,似乎根本不好宣之於口。
顧傾歌回眸望去,剛好看到夜錦梟在吩咐無影什麼,胡管事也在一旁聽著,幾個人十分專注。
似有感應似的,正交代事情的夜錦梟,突然抬了頭。
他剛好瞧見顧傾歌看過來的目光。
唇角微微上揚。
淺淺的笑,帶著兩分邪氣,在夜錦梟俊逸的臉上綻放,像是和煦的風,在凜凜冬日裡,泛著一股暖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