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閣老，你整頓京師三大營的方案很有問題啊！”
範景文遞上來的整頓方案讓趙贏看得直搖頭，不是說這老頭雷厲風行嗎？怎麼做的方案如此婆媽？
範景文的整頓方案一共有五個重點方向。
發放欠餉、裁撤老弱、征辟新卒、加強訓練、整飭軍紀。
不能說他的方案是老生常談，隻能說他的方案毫無新意，而且他顧慮太多，根本沒有抓住整頓三大營的重點。
發放欠餉，發給誰？怎麼發？發多少？
裁撤老弱，老弱的標準是什麼，裁撤誰？裁撤之後怎麼安頓？
征辟新卒，從什麼地方征辟？征辟的軍卒由哪些社會群體構成？
加強訓練，誰來訓練？訓練科目有哪些？
整飭軍紀，整飭誰？普通士卒還是各營主官？
麵對趙贏的問題，範景文也是有苦說不出，自土木堡之變後，京師三大營向來是大明勳貴的自留地，有時候文官集團也要插一手，牽扯到很多人的利益，就算要整頓，也要循序漸進嘛！
“孤就以範閣老提出的這五點，提出一點個人意見。”
趙贏開始逐條分析“皇帝不差餓兵，三大營的軍餉發不發？當然要發，但是發放的規矩要改一下，年初的時候陛下從內帑中拿出銀子給三大營的軍士發餉，本來一人定的是一兩銀子，到士卒手上卻隻有二十個銅板，士卒戲稱大明的皇帝真大方，這軍餉都可以買兩個燒餅了。孤想問，其他的錢去哪裡了？”
範景文苦笑，還能去哪裡了？自然是被三大營的各級軍官克扣了。
上級克扣下級的軍餉，這是華夏幾千年的傳統，隻是三大營的軍官屬實過分了一些。
最後，趙贏總結道“以後軍餉不能這樣發，朝廷養軍的銀子不能讓軍官拿去養小妾。”
範景文問“殿下可有對策？”
趙贏自然是有對策的，呂宋軍就從來沒出現過軍官克扣士兵軍餉的事情，因為呂宋的軍餉既不通過軍官發放，也不通過官員發放。
呂宋的軍餉通過呂宋中央銀行發放，士兵入伍後必須去呂宋中央銀行開一個儲蓄賬戶用於軍餉收支，此賬戶僅限士兵和其家人使用，其他人無權動用，即便是趙贏也不行。
呂宋士兵的軍餉由元帥府保障司負責核算，審計署負責審核，財政署負責撥款，中央銀行負責發放，環節周密緊致，貪汙的空間很小。
不僅於此，呂宋士兵的軍餉發放過程中還有司法省監察司全程監控，保障士兵的權益不受任何傷害。
孫子曰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要保證軍隊的戰鬥力，軍人的利益就必須得到保證，所以趙贏在建軍之初就製定了這一套嚴密的軍餉發放規則，任何人不得違反，他自己也不行。
聽完呂宋這套嚴密的軍餉發放製度，範景文不得不佩服，這套規則的前半段其實和曆朝曆代發放軍餉的規則差不多，有核算，有審核，有撥款。
可是卻沒有一個專門發放軍餉的機構，曆朝曆代的軍餉都是通過軍官發放，難免會出現上級克扣下級軍餉的事情。
搞清楚呂宋軍餉的發放邏輯，範景文誇獎道“製定這套規則的人真是天才！”
趙贏哈哈一笑，拱手道“多謝閣老誇獎！”
範景文一驚，問“這都是殿下想出來的？”
“孤隻是在前人的經驗中總結的，不算什麼，不算什麼！”
謙虛是華夏自古以來的美德，可是過於謙虛就是裝逼，趙贏現在就在裝逼。
範景文思考了一下，道“殿下製定的這套製度雖好，可是大明哪去找和呂宋中央銀行一樣的機構？”
“這不是有現成的嗎？”趙贏道，“呂宋中央銀行已經在京師開設了分行，他們幫呂宋財政署發了七年軍餉和官員俸祿，對這這類業務很熟悉。”
“讓呂宋中央銀行來發大明的軍餉，這怕是不妥當吧！”範景文很擔憂。
在他的古板的認知中，呂宋是宋王的私產，呂宋中央銀行自然也是宋王的私產，把軍餉交給呂宋中央銀行，和把軍餉交給宋王有什麼兩樣？
萬一宋王通過控製呂宋中央銀行控製大明的軍餉，他豈不是離曹賊的位置又進了一步。
宋王乃是大明的救星，萬萬不可有失，他還年輕，我有責任監督他不要在亂臣賊子的路上越走越遠。
看出範景文的擔憂，趙贏道“呂宋這種業務都是通過公開招標選擇的機構，大明也可以采取這種方式嘛！不止是呂宋中央銀行，其他諸如錢莊之類的機構也可以來參與招標嘛！”
原來是這樣，範景文還以為宋王要蠻橫地製定呂宋中央銀行來作為大明的軍餉發放商呢！
這裡趙贏當然給範景文打了馬虎眼，能為國家發軍餉的機構，對其資質的審核肯定很嚴格，要求至少具有三年以上相關業務經驗的機構才能競標沒問題吧！
所以，趙贏很有信心幫呂宋中央銀行中標。
嗯，他又可以賺一筆提成。
真的，為人正直的宋王殿下隻是想賺一點提成而已，有問題嗎？完全沒有。
說完軍餉發放的事情，兩人又開始討論裁撤老弱。
“三大營從大明開國至今已有二百七十餘年，後期又被勳貴把持，把好好的軍營搞得烏煙瘴氣，如今三大營已然不堪大用，與其裁撤一部分老弱，不如全部裁撤乾淨，普通士卒發遣散費，戶籍由軍籍改成民籍。三十歲以上，官職在千戶以下的軍官全部清退；四十歲以上，官職在指揮使以下的軍官也全部清退；其他軍官全部重新培訓考核，考核通過的留下，考核不通過的全部清退。”
趙贏一開口就是王炸，他這哪是要整頓三大營，他這分明就是要重建三大營。
在趙贏以往的人生經驗中，重建比整頓的效率要高得多，他隻想做高效的事。
大明不是呂宋，呂宋是趙贏在一張白紙上畫出來的，大明有無數的關係網和利益群體，隻有打破舊有的關係網和規則，才能建立更加完善的製度。
趙贏的規劃差點閃了範景文的老腰，心想宋王這是要掘大明勳貴集團的根啊！
他有這個膽魄和能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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