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流火，大明京師西郊的西山煤場，一群袒胸露乳，渾身上下沾滿煤灰的裝卸工趁著拉煤的蒸汽機車還沒進場，正抓緊時間休息，喝水、抽煙，吹牛打屁。
華夏男人隻要聚在一起，彆管最開始的話題是什麼，最後都會聊到軍事政治。
裝卸工們閒聊的話題也不例外，月初大明中央朝廷發布討賊檄文，準備剿滅盤踞在山河兩省的闖賊。
煤場裝卸工雖然是京津經濟特區最卑微的工種，工人的識字率普遍不高，見識也十分有限。
但是他們依然可以做到對國家大事一清二楚，並且給出自己獨特的見解。
裝卸工的工頭抽著解乏的煙草，抱著一個漆黑的搪瓷大杯，對手底下的兄弟們侃侃而談“闖賊就是秋後的螞蚱，朝廷隻需要輕輕一推，他們就要兵敗如山倒，山河兩省年內就能重回朝廷的管轄。”
“兄弟們，咱們可得好好乾，多掙些明圓，待朝廷大軍光複了山河兩省，我們也好衣錦還鄉。”
能當上工頭，自然還是有一定的腦子，工頭在講解國家大事的時候，還不忘給大家夥加油鼓勁。
西山煤場的裝卸工大多是來自山河兩省的流民，華夏人都講究一個落葉歸根，他們現在雖然在大明京師暫時安頓下來，但是他們還是希望有朝一日回到故土。
畢竟他們的祖墳還在老家呢！
所以工頭提到衣錦還鄉的時候，在場的工人都掂量了一下自己的錢袋子，想想自己現在有沒有衣錦還鄉的本錢。
不過也有人不同意工頭的話，其中一個工人反駁道“王工頭，你也不要把闖賊說得跟豆腐渣似的，去年闖賊打到京師城下，就在我們現在站的這個地方安營紮寨，圍困了京師一個月之久呢！”
“去年是去年，今年是今年！”
王工頭笑嗬嗬地說“去年咱們還是一群天吃不上一頓飯的流民呢，今年我們不僅天天吃得上飯，隔三差五還能吃上一頓葷腥。”
“自從宋王殿下當了大明首相，我們這日子是一日好過一日，有飯吃，有錢賺，這日子我們去年敢想？”
“咱相信，隻要宋王殿下還在一天，這日子就壞不了，大家夥說對不對？”
工頭的話瞬間引起工人們的共鳴，紛紛應和道“王工頭說得對！”
宋王殿下的確是工人們的救命恩人，想當初他們的家鄉天災人禍不斷，冒死逃出家鄉，還是難逃全家老小餓死的情況。
幸虧宋王殿下及時派人給他們引路，又發放糧食賑災，這才讓他們熬過最艱難的日子。
來到京師後，他們又是在宋王殿下的關懷下找到工作，這才有了現在吃飽穿暖的日子。
所以，有宋王殿下的日子，才是好日子啊！
看著應和的工友，王工頭學著煤場的大領導，雙手壓了壓，繼續道“闖賊再厲害，那肯定沒有我們大明天軍厲害。”
“你們說說，就我們到西山煤場這一年時間，西山煤場發生了多大的變化？”
“以前咱們從井下運煤，需要人工一背簍一背簍的背，現在運煤，直接通過鐵軌就上來了。”
“再說咱們把煤運到天津的方式，一開始，我們還得用手推車，一車一車地把煤推到通州碼頭裝船，船到了天津碼頭後，又要一車一車推到工廠裡。”
“後來我們雖然換了驢車、騾車、馬車，但是一路顛簸，運煤的車三天一小修，五天一大修。”
“再後來鐵軌通了，驢車、騾車、馬車在鐵軌上行走，運煤的車這才耐用一點。”
“再就是現在，我們現在運煤已經用上了蒸汽騾車，蒸汽騾車好啊！不用草料不說，還拉得特彆多，以前我們半個月才能運走的煤，蒸汽騾車一車就拉走了。”
“據說天津所有的工廠都連接了蒸汽騾車的軌道，我們在這邊把煤裝到蒸汽騾車上，蒸汽騾車直接就可以把煤運到天津的工廠裡。”
“大夥兒說說，就大明現在的變化，闖賊拿什麼贏？”
王工頭的話非常實在，在場的工人紛紛點頭，與有榮焉。
這些變化，有些他們親自參與其中，有些是他們親眼所見，他們這些一線工人，幾乎每時每刻都在感受大明的變化。
工人們最直觀的感受就是，天津各大工廠需要的煤越來越多。
工廠的需求大，工人們的活就多，每個月掙的工錢也越來越多。
工人們喝足水、抽完煙，遠處也傳來蒸汽騾車“哐當、哐當”的響聲，伴隨著濃濃的白煙和汽笛聲，一隻龐大的鋼鐵巨獸緩緩停靠在西山煤場。
蒸汽騾車剛剛停穩，上千名煤場工人立刻一擁而上，手拉肩扛，開始往蒸汽騾車巨大的車廂裡裝煤。
隨著宋應星設計的高壓式蒸汽機普及推廣，天津工業基地對煤礦的需求非常大。
就在工人們熱火朝天往蒸汽騾車上裝煤的時候，一個跟著蒸汽騾車來的年輕人找到西山煤場的主管。
西山煤場的主管姓吳，年齡不大，卻非常顯老，所以工人不管年齡大小，都叫他老吳。
老吳也是從河南逃難而來的難民，因為讀過幾年書，能寫會算，被大明聯合礦業的人事專員發掘，推薦做了西山煤場的主管，主要負責管理西山煤礦的倉儲和運輸。
自從大明首相府發布討賊檄文後，天津各大工廠天天跟催命鬼一樣催著老吳發貨。
老吳沒有辦法，隻能天天守在現場，給工人們加油鼓氣，有時候自己也會擼起袖子跟著工友一起乾。
年輕人在裝卸現場找到滿身煤灰的老吳，並且給老吳遞上自己的腰牌。
老吳隻看了年輕人的腰牌一眼，瞬間就嚇得一個激靈，因為年輕人的腰牌正麵赫然篆刻著“大明首相府稅務司”八個大字。
稅務司很厲害，這是刻在老吳骨子裡的記憶。
他記得之前租給他房子的房東，堂堂一個舉人鄉紳，十裡八鄉響當當的人物，就是因為偷稅漏稅，不僅被首相府稅務司的稅務專員關進大牢清醒了幾天，還被罰沒了一半的家產。
自此之後，老吳就明白了照章納稅的重要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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