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鄭法拿出吳良和汲縣士紳行賄的證據時，在場旁觀的汲縣士紳都驚呆了。
他們很疑惑，現在的大明官員都這麼不守規矩了嗎？
拿人錢財，替人消災，這幾乎是大明官場的透明的潛規則，但凡官員收了禮，就算不幫忙辦事，至少不會再背後使絆子。
士紳們還從來沒有見過收了禮，不僅不幫忙辦事，還將其作為呈堂證供的事。
這不是破壞規則嗎？現在的大明官員真是太不要臉了。
士紳們本能地感覺不對，被告席的吳良甚至想喊冤，從他高祖父開始，吳家就開始通過各種方式給大明的官員送禮，現在怎麼就成行賄罪了？
但是潛規則終究是潛規則，就算再透明，也是上不得台麵的規則。
不管是洪武大帝定下的大明律，還是首相府頒布的《國家公務人員管理條例》，行賄都是有罪的。
因為河南省剛剛光複，河南省暫時通行《大明律》，在《大明律》中，根據行賄金額，行賄罪會被判處杖刑、徒刑、流放、充軍。
看完鄭法的行賄證據，司判官拍了拍驚堂木，道“鄭專員的行賄證據，證據鏈清晰無誤，證據確鑿，現在本庭認定，被告吳良觸犯《大明律》，行賄罪成立，判決結果將在宣判環節一並宣布。”
“同時，被告吳良因為行賄公訴人員，涉嫌妨礙司法公正，被告方所有證言證詞將不再受本庭采信。”
司判官的話一出口，吳良整個人感覺天旋地轉。
完了，一切都完了。
這是吳良最直觀的感受，作為一個秀才，他自然知道證詞證言不被采信的後果，也就是說，他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對方指控他，連一句反駁的話都說不出來。
吳良的辯護訟師，號稱鐵口鋼牙的宋大狀也懵了，他還想憑借自己的能言善辯，好好和大明新的司法係統碰一碰。
即使最後官司輸了，他也能摸清楚大明新司法係統的運行邏輯。
哪知他出師未捷身先死，他這一句話都還沒有說，就被對方剝奪了辯駁的機會。
宋大狀無奈地看了看身邊如同死狗般的吳良，心想你連大明現在司法係統的基本規則都沒搞懂，你怎麼就敢給辦案人員送禮啊！
這不是授人以柄嗎？
其實這事還真不能怪吳良，要怪就怪錦衣衛的情報封鎖工作做得很好。
首相府在京津地區和西北三省推行的新政，若不是親身經曆過的人，根本窺探不到其中的內情。
從首相府推行新政之後，錦衣衛就一直對大明中央政府未光複的地方實行情報封鎖，讓大明的地方勢力搞不懂如今大明政府的行事規則。
現在大明的地方勢力最多知道大明朝廷出了一個能打的駙馬爺，至於行政體係，他們覺得還和以前一樣。
用舊規則鑽新規則的空子，這不是找死嗎？
接下來的庭審環節，幾乎是檢控方鄭法的個人秀，他一一列舉了以吳良為代表的吳家，從隆慶年間到崇禎年間偷稅漏稅的證據和事實。
證據之確鑿，數據之準確，就算被告方能夠辯駁，也基本沒什麼用。
輪到被告方辯護環節的時候，號稱鐵口鋼牙的宋大狀直接擺爛，反正他的話司判官一句都不會采信，他還浪費口水乾什麼？
很快庭審就來到第三個環節，在進行宣判前，司判官讓控辯雙方進行結案陳詞。
鄭法起身，開始洋洋灑灑地宣讀自己的結案陳詞“我監察司認為，以吳良為代表的吳家，長期偷逃應繳稅款，為正國法，必須從嚴從重處理，吳家應補繳積欠稅款，並處十倍金額的罰金。”
夭壽了！
被告席的吳良徹底絕望了，據稅務清查隊統計，吳家總共欠朝廷三百九十萬兩銀子賦稅，十倍罰金，那就是三千九百萬兩銀子啊！
就算把整個吳家全部搭進去，吳家也補不齊啊！
鄭法的結案陳詞還沒有完，他繼續義正言辭地說“根據稅務司汲縣稅務清查隊的證據，吳家的代表吳良在稅務清查工作中表現惡劣，拒絕配合。”
“在吳家的稅務清查工作結束後，吳良毫無悔改之意，不僅賄賂稅務清查人員，還拒絕補繳稅款，態度惡劣，令人發指。”
“鑒於吳良在稅務清查工作中沒有任何戴罪立功的表現，我請求司判官根據大明律，對其從嚴從重判決。”
“吳良身為汲縣廩生，熟悉大明律法，他無視自家偷稅漏稅的罪行，反而變本加厲，對於這種知法犯法的行為，請司判官做出最嚴厲的懲罰。”
看著侃侃而談的鄭法，吳良恨不得衝上去掐死他。
動不動就嚴厲懲罰，鄭法不僅要弄死吳家，還要弄死他吳良啊！
麵對吳良可以殺人的目光，鄭法直接選擇無視，他已經經辦過多起大明士紳逃稅案，如果目光可以殺人的話，他早就死了幾十次了。
鄭法宣讀完檢控方的結案陳詞，司判官又讓被告方進行結案陳詞。
被士紳們寄予厚望的宋大狀起身，清了清嗓子，道“我方沒什麼好說的，以吳良為首的吳家逃稅證據清晰，吳良賄賂朝廷官員，知法犯法，我方無法可說，請司判官秉公斷案便是。”
宋大狀一席話，在場的士紳都驚呆了。
好你個濃眉大眼的宋大狀，沒想到你會第一個叛變。
看著失望的士紳朋友，宋大狀心裡苦啊！不管是稅務司也好，監察司也罷，他們擺明著有備而來，各種證據信手拈來。
他還能怎麼替吳良辯護？
而且宋大狀也有自己的考慮，他們老宋家也是常年偷稅漏稅的主，他要是敢大張旗鼓地替吳良辯護，說不定稅務清查隊一會就去他老宋家查稅。
宋大狀不幫自己辯護也就算了，居然還落井下石，吳良瞬間失了智，他起身揪住宋大狀，罵道“姓宋的，你這個狗東西，竟敢落井下石。”
宋大狀掙開吳良的手，好意勸道“吳良，你罪大惡極，趕緊認罪，爭取寬大處理，頑抗下去，對你不利。”
被告人和委托訟師在公堂上掐起來這種事情，司判官早已見怪不怪，他一拍驚堂木，喝道“肅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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