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州的暴風雪在三日之後終於停了,路上被厚厚的積雪覆蓋著。
這樣的情況更是無法繼續前行,隻能等雪融化之後,再繼續押送這些流放的犯人。
薑念薇輕手輕腳地將幾錠銀子塞給了負責分配清掃區域的差役。
差役微微搖頭,眼神中帶著幾分無奈,“姑娘,你們分配到的這片區域,已經算是最輕鬆的了。”
畢竟這是謝小姐特意交代過的事情,他自然不敢掉以輕心。
薑念薇搖了搖頭,“差爺,我是希望……”她低聲說明了訴求。
差役眼中閃過一絲驚異,畢竟在他的經驗裡,人們給他打賞通常都是為了謀求輕鬆,希望逃避些許辛勞。
但眼前這位女子,她的舉止卻與眾不同,是要給人安排最苦最累的活兒。
不過這件事倒是簡單,對他而言不過是小事一樁,他接下了銀子,“放心好了,這件事,交給我吧!”
第二日清晨,天剛蒙蒙亮,秦子謙一家便被迫接受了清掃茅坑的苦差。
與此同時,薑慎一家也領到了清掃馬廄的任務。
這兩處地方,無疑都是最為汙穢、勞累之地。
莊秋荷嘴裡罵罵咧咧的,她身旁那位麵無表情的差役隻是輕描淡寫地瞥了她一眼,眼中帶著警告:“你若是不願在此處勞作,也非不可,但我手中的鞭子,它可沒有長眼睛。”
莊秋荷沒有辦法,隻能蹲下身來忍受著難聞的氣味打掃茅坑。
秦子謙捂住口鼻,清掃著茅坑。
“兒啊,想當初你身為侯爺之時,眾人爭相攀附的場麵是何等風光,而今,你境遇一落千丈,這世態炎涼,怎就演繹得如此淋漓儘致,讓人心寒!你曾在隆州結交的那些友人,是否還有能伸出援手之人?若再這般下去,怕是為娘也支撐不住了。”
秦子謙聞言,心中湧起一陣苦澀。
昔日孟莞然的決絕離去,已讓他心若死灰。
而那曾以為對自己情深意重的薑念薇,如今也變得如此冷漠無情,甚至處處為難他們母子。
他無奈地望著眼前這肮臟不堪的茅坑,“若是有辦法,我們還用在這裡清掃嗎?”
忽而想起了薑念薇之前和他說的話,又覺得可笑起來,若是他真的透露那人半分信息,他必然會死無葬身之地。
最起碼現在好死不如賴活,未來若是那人想起自己,說不定還有機會可以逆風翻盤。
而後又想起了薑綿那個姑娘,剛剛給他送來熱乎的餅,心中不免一動。
薑念薇不理會他,可是還是有其他女子心悅他的。
正當他心神遊移,思緒縹緲之際,身旁一名官兵突然一腳踹來,力道凶猛,他猝不及防,身體猛地一晃,瞬間失去了平衡。
伴隨著一聲沉重的悶響,他手中的糞桶翻倒在地,汙穢之物四濺,他整個人也狼狽地摔進了這泥濘的汙穢之中。
差役一臉嫌棄,“愣著乾什麼?還不快起來乾活!今天要是不把這裡收拾乾淨,有你好看的!”
秦子謙敢怒不敢言,隻能忍著惡臭站起身來。
而不遠處的馬廄之中,薑慎一家境遇也沒好到哪裡去。
薑浩不停地抱怨著:“自從來到了此地,吃不飽,穿不暖,什麼時候我們才能離開隆州啊,我真是一刻也不想待在這裡了。”
薑慎站在一旁,眉頭緊鎖,心中也是滿腹牢騷,“暫且忍一忍,我們很快就能離開這裡了。”
他原本以為弟弟已經打點妥當,卻不料差役竟將他們安排在這等汙穢的馬廄中勞作,不由得埋怨了幾句。
沈香娣則是冷哼了一聲,“你以為那家子人誰做主,根本不是他薑衍,而是他的三女兒薑念薇,若是說服了她,你才有好日子過。”
另外一名叫秋娘的姨娘卻一臉心不在焉的樣子,且時不時地朝著馬廄外麵看去,眼神閃爍。
自從來到隆州,沈香娣近幾日也察覺到了秋娘的不對勁。
休息之時,秋娘鬼鬼祟祟,四處張望,溜了出去,沈香娣就跟在了她的身後,見她進入了草料房中。
沈香娣透過窗子一看,卻撞見了秋娘與一個身著差役服飾的男子緊緊相擁的場景。
這一幕讓沈香娣震驚不已,她原本打算立即揭穿兩人的奸情,仔細一想之後,她卻開始猶豫了起來,便默默躲在一旁,屏息凝神,偷聽兩人的對話。
秋娘的聲音低低的,帶著幾分顫抖:“鐵牛哥,你怎麼又來了?我不是說過了嗎,這裡太危險了,你不要再來找我了。”
那名叫鐵牛的男子似乎並不在意,他緊緊握著秋娘的手一臉柔情蜜意,“秋娘,我放不下你,就算再危險,我也要來看你一眼,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嗎?”
“秋娘,你為我難過,我即便死了也覺得值了,何況大當家已有所打算他觀察到隆州城的防守此刻頗為鬆懈,計劃著帶領眾弟兄前闖入此地,屆時,我必將假意將你擄走,讓你再也不用屈身於那個年邁的老頭身邊。”
想起薑慎,秋娘心中一陣惡心泛起,她低聲咒罵道:“若非那薑慎老賊還藏著不少錢財,我又怎會願意與那個令人作嘔的老不死共處一室!”
她想要將薑慎的錢財騙光,有了這筆錢便可以和鐵牛一起遠走高飛了。
沈香娣在內心深處已將秋娘那個賤胚子罵了無數遍,然而此時她突然靈機一動,一個計策浮現在她的腦海。
她想要誘惑薑衍的最大阻礙,便是他那群子女,以及那個總是與她過不去的景秋蝶。
若是他們消失了,那麼在她身邊安慰薑衍的,便隻會是她沈香娣。
屆時,她隻需略施小計,薑衍必定會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想起上一次發生的那件事,沈香娣心中依然感覺憤憤不平,但薑衍越是這樣的,她便越是想到得到他,越是意難平。
且據她觀察,薑衍一家的財物均有薑念薇掌管,若是可以乘機奪取他們一家的財物,豈不是一舉兩得。
沈香娣適時的發出聲音走了出來,那名叫鐵牛的匪徒立馬拔出刀來,一臉警惕地盯著她,“何人在此?”
見來人隻是個婦人,便想要拔刀殺人滅口。
沈香娣大著膽子說道:“我若是高聲呼救,定能將人引來這裡,官府如今大力剿匪,到時候,你們兩人都不會好過!”
秋娘深知沈香娣的狠毒本性,心中不禁一凜,便反問:“那你想要如何?”
沈香娣看著秋娘,嘴角勾起一抹詭異的微笑,“秋娘,你我都是聰明人,我也不喜薑慎納妾,既然你有了離去之心,我自然會成全你,且我還有一件大事想與你們合作,你不僅可以和你的情郎長相廝守,他還能因此立下大功!”
鐵牛聽到了這番言論倒是感興趣起來,“你且說,你有什麼辦法?”
沈香娣將計謀和盤托出,“我會找人引開城門守衛,你們趁此機會入城,一定要幫我劫走我那小叔子一家的女眷,據我平日裡觀察,他們應該私藏了不少銀。
她又繼續說道:“拿到銀兩之後,她們任由你們處置,但有一點,你們不能傷著我和我的子女,還需要留下一筆錢給我方便我打點,我便幫你裡應外合。”
鐵牛的眼珠子轉悠了幾下,“我如何信得過你?”
“我隻是個婦人,若是哪裡讓你們不舒心了你們便直接殺了我便是。”
見身旁的秋娘點了點頭,鐵牛便同意了她的計劃。
次日,天剛蒙蒙亮,眾人忽聞一陣紛亂的聲響,似是有無數的腳步雜亂無章地踐踏在雪地上,伴隨著幾聲粗獷的呼喝,如同野獸的咆哮,驚擾了清晨的寧靜。
正當薑念薇疑惑之時,房門突然被猛烈地推開,冷風夾雜著雪花呼嘯而入。
薑瀾煦聲音急促,“快!我們必須立刻離開這裡,土匪已經闖入了城中!”
原是城中有一幫匪徒,如今趁著城中防守薄弱,流民眾多混入了城中,正在挨家挨戶地燒殺搶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