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鳴虺虺然。
電閃雷鳴的間隙，是靜謐悄寂的夜。
葉蓁蓁不懂為何自己那麼神經質，遲鈍如她，也在那一晚隱隱約約有些預感。她沒有打破杯盞，沒有莫名其妙絆一跤，沒有削皮劃破指尖。
後來她才知道，她的第六感也如此靈驗。
她有好多好多的話，想要悉數講與他聽，生怕遺漏任何一個細節。
大概是那兩年喋喋不休沒完沒了的說了太多話，以至於後來的幾年她沉默寡言的如同變了一個人。
葉蓁蓁不記得她是何時入眠的，也不知她是否夢囈呢喃。
命運的開啟和宣判從來不會提前告知當事人。
她醒來時已是中午十二點，文白景的枕頭上還有他壓出的輪廓，以及細碎褶皺。
葉蓁蓁梳洗完畢刷著手機去往餐廳，朋友圈有人分享了一個鏈接。
標題赫然醒目——富三代戀上小店長，論夜場女人的手段。
葉蓁蓁有瞬間的眩暈，她扶著桌沿坐下來，閉著眼睛點開那條鏈接，遲遲不敢睜開眼睛去看。
周遭的空氣被壓縮機抽離，氧氣越來越稀薄，她如同一隻涸澤之魚，忘記該用哪個器官呼吸。
看不見的深淵拉著她急速下墜，碩大無朋的巨石壓在她身上，將她直直砸往淵底。
瀕死的瞬間，比死亡還可怕的回光返照。
她握著的仿佛不是手機，是她的死亡通知書。
葉蓁蓁顫巍巍的睜開眼，逐字逐句，連一個標點符號也不敢錯漏。
鏈接裡，有她入職夜場辦理ic卡時填寫的資料，她的一寸免冠照，個人身份信息包括電話號碼，這些都簡單打碼了，可熟人一看便知。
ic卡的打卡記錄也有上傳截圖，上班的日期和時間一目了然。
上麵還附有一張照片，她和文白景在鳳凰湖騎單車，兩人並行在騎行道，穿著黑色的情侶裝。那是前一年初秋的某個午後，他們相約去騎單車，戴著墨鏡休閒打扮的兩個保鏢也入了鏡。
文案裡說，一個夜場女人手段之高明，花兩年時間從小店員做到店長，處心積慮靠近富三代，假意脫離夜場實則為放長線釣大魚。
底下的評論已經累計近萬條。
——靠，這年頭撈女也夠下血本呀！萬一失敗豈不是白白浪費時間了……
——要不說人家有魄力有手腕呢！兩年多時間下這麼大一盤棋，嘖嘖。
——都說夜場女人好吃懶做，這個女人簡直是夜場一股清流，難怪富三代被騙了。
——彆說他會上當受騙，特麼的，哪個男人遇見這樣長相清純、積極上進的夜場女人能把持住？
——哈哈哈哈，原來有錢人也不都是人精，撈女們多學著點。
——這個場子我也常去，怎麼我就沒有遇上這麼用心的殺豬盤？該說不說，他的豔福不淺啊！
她就這麼不著寸縷示於人前，這些年的努力須臾間塌弛成廢墟。
辯無可辯，年少無知時一個看似無關痛癢的決定，在三年後徹底摧毀她的人生。毀天滅地是什麼樣子，是你的軀殼還活著卻再無五感六識。
惡果終於成熟，在她以為未來可期之際。
原來這就叫月滿則虧，水滿則溢。
葉蓁蓁雙臂緊抱，仰起頭止不住的發笑，萬千璀璨碎在雙眸，絢麗多姿的肥皂泡，就這麼破了。
如果可以用她的壽命去贖罪，該多好！十年若不夠那就二十年，再不濟三十年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