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家書抵萬金(一)_女穿男:農家子的科舉青雲路_思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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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3章 家書抵萬金(一)(1 / 2)

“國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感時花濺淚,恨彆鳥驚心。烽火連三月,家書抵萬金……”

孩童稚氣的聲音跟著夫子誦讀杜甫的《春望》,一個身影快速地彎腰從走廊跑路,紮起的小辮潦草地在窗台上一閃而過。

終於跑到儘頭,鎖頭直起腰,回頭看白夫子沒有發現,也沒有追上來,鬆了一口氣。

仰頭,樹上的鷓鴣鳥被他的動作驚飛,徒留滿樹轉紅的柿子,像是小燈籠似的。

“哥哥種的柿子都快熟了,他怎麼還沒寫信回來?”

上次收到哥哥的信,都是五十七天前的事情了,一個月就算按三十一天來算,兩個月都要過去了,哥哥走到哪了?

鎖頭不認得路,也沒出過遠門,纏著白夫子和李元義問去青州的路線,李元義被他纏的一下課就躲著他。

老夫子倒是不躲他,可他也說不出所以然來,沒出過遠門,此時也沒有地圖,就算知道去青州要經過雍州,也不知道途中要翻越多少山嶺,流經多少河流。

更彆說哪座山上有豺狼,哪座山上有虎熊。

鎖頭惦記哥哥,總是做噩夢。半夜突然驚醒,夢到哥哥途中遇到隻大老虎,被老虎追著跑,他急的不行,想要替哥哥趕走大老虎,奈何身子輕飄飄的,往下一墜,人就醒了。

醒來他就睡不著,把讀書的心思全都用在問路上。

短短半個月,鎖頭快把村裡人都問過一個遍了。

就連他親阿爺,也被他把肚子裡走的路全都薅出來重新洗涮一遍。

“阿爺,秦家村在哪,往哪邊走?”

“往北,往北走,跟你哥走的是一個方向。”

“阿爺,哪裡是北呢?”

秦木橋想都沒想“咱家北地不就在北麵嗎?那邊就是北!”

鎖頭若有所思,親自跑去北地,太爺太奶遷來的墳就在北地,原來這邊就是北啊。

他沿著北地繼續往北走,心想著他往北邊走,哥哥在北邊往家裡寄信,這樣他能早點收到哥哥寄來的信。

第一次離家出走,鎖頭走出六裡地。李元義故意躲著鎖頭,沒發現他何時跑出校門,更何況學校也沒有門。

白夫子寫信給老友,借來了安溪縣的地圖,想著借此教導鎖頭,讓他把心思都用在讀書上。

去找鎖頭時,才發現小家夥已經消失一兩個時辰了。

到秦家一問,也沒見小孩蹤影。

鄭氏一拍大腿,道“壞了,他天天想石頭,肯定是去北邊找他大哥了!”

一家人連忙去北地找,沒找到小孩,問村裡的村民,說見到鎖頭出了村,秦春富被小兒子攪和的焦頭爛額,幸好有個路過的好心人,也是附近村子裡的人,認識秦家人。

見鎖頭麵生,年紀小,虎頭虎腦的不像是被丟棄的樣子,便問清家門,給順路送了回來。

秦春富把孩子領回家,抄起竹條就抽鎖頭屁股。

秦木橋氣道“狠狠打他,叫他長長記性!”

白夫子倒比他還像鎖頭親爺,在那呼天喊地道“不能打啊不能打!”

在白夫子的求情下,鎖頭屁股最後隻高了半寸,他倒也沒哭,被問及離家的原因,隻說自己要去北邊收哥哥的信。

秦春富氣急“誰給你說的你哥哥寫信回來了?”

“再說了你去的那是北邊嗎?都走到南邊了,還想著去北邊呢!幸好有人把你送回來,這要是遇到拍花子,隻怕你這輩子都見不到你哥哥了!”

鎖頭腦袋上浮起小小的問號。

不是沿著北地走就能一直到北邊嗎?

他就是這樣走的,怎麼就走到南邊了呢?

阿爺沒上過學,不靠譜。

鎖頭纏著白夫子,終於問出來一個辨認方向的法子。

看日頭,每天早晨日出東方,在西邊落下,有了東西兩個方位,辨認南北也就不難了。

第一次離家失敗,鎖頭被看得嚴格了些。

每日到學堂都有人負責看他在不在,阿爺二叔還有他爹,一閒著就往,學堂附近溜達。

鎖頭暗自憋了口氣,想著等他學會認方位,早晚要再去一次,沒有哥哥的信兒,他睡都睡不好。

不知道是不是菩薩顯靈,看到他的心思,沒過兩天,秦家人收到了秦扶清的來信。

這信是戈玉揚家的鏢局給送來的,說是在金川江收到的信。

信有好厚幾封,有給蘇木他們幾個朋友的,有給老師和婁姐姐的。最長的就是寫給家裡人的信。

收到信那天,秦家就跟過年似的,彆管認不認識字,大家都想看看。

王麗梅都快哭了,看到信裡還夾著畫,又笑道“這還有石頭畫的畫呢!喲,這就是金川江吧?”

鎖頭擠到娘懷裡,從娘兩個胳膊中間擠出頭來,結果還沒看清畫呢,二哥就回來了。

貓娃子學問是家裡最好的,經過李元義指導後,打算明年開春就下場考童生,這讀信的活,總不能大家輪著看,那啥時候才能輪的完,找個人讀信,這活自然落到貓娃子頭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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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家幾個男孩也有了大名,跟著秦扶清起的,虎頭大名秦扶慶,念他前幾年吃苦吃得多,日後隻做個清閒富家翁,好好享福。

貓娃子大名秦扶義,他這名是是他自己起的,跟家裡人說了之後,秦木橋才拍板決定,家裡的孩子也該起名了。

本來要給鎖頭起名的,鎖頭道“不要,我要寫信給三哥,讓他給我起一個。”

家裡人隻得隨他去。

貓娃子讀信時斯文極了,把大家安排坐在院子裡,排排坐,他呢,一隻手背在身後,一隻手展信讀,一陣風吹來,那信紙不像他這樣能裝,被吹得看不清,讀信就中斷了。

鎖頭急的跳腳“二哥,你到底行不行,不行就我來!”

在貓娃子的字典裡,就沒兄友弟恭一詞,他嗆聲道“你連東南西北都分不清,還能讀明白信嗎?”

不過接著他也不裝了,兩隻手捏信紙,認真地讀著。

秦扶清這封信寫的時間跨度比較長,從坐船渡江開始,到離開觀星山前夜,才將信寫好,入封,入城時找到戈家的鏢局,請人把信送回家鄉。

跟著他的信,秦家人像是同秦扶清一起走了幾百裡路,親眼看見金川江上迅疾的江水,親自坐上那艘扁舟,被船家高超的船技甩的暈頭轉向。

他們像是也嘗到了金川江上魚粥的美味,夜航船時閒聊的放鬆愜意,目睹了宣城的熱鬨。

到了觀星山,那看星河、分季氣的情懷和壯闊,讓祖上三代都是務農者的秦家人,看見了生命的另一麵可能性。

原來這世上不是所有人麵朝黃土背朝天,還有人仰起頭,夜瞻星河啊。

秦扶清不僅寫了信,還畫了畫,金川江上的山霧,一葉扁舟孤零零飄在其中;觀星山上無邊的觀星廣場,三座觀星台佇立在那,一個道士背對眾人而立,飄飄似仙門中人。

一封長長的信讀罷,秦家人各有不同的反應。

貓娃子吐出一口濁氣,眼睛裡露出某種憧憬“等我考上學,我也要出去遊學。”

秦冬財見兒子把石頭當成榜樣,也是十分讚同,“你弟弟給咱家開個好頭,你這個做二哥的也得跟上,不過扶清不是說了嗎?叫你不要總是埋頭苦讀,也要鍛煉身體,沒有好身體,哪能行萬裡路?”

趙草兒也笑道“石頭可真是了不起,咱們方圓十裡都難找見過這些場麵的人,他才多大啊,就做到這麼多事情。”

鄭氏兀自在那拍著胸,不滿道“你們聽了都不擔心麼?我這顆信哦,真是砰砰地跳,嚇死人了!”

秦木橋道“你這老婆子,忘了你年輕的時候進山爬樹的事了?那時候你爹咋說的,不也說危險?”

鄭氏道“我爬樹有啥危險的?”話說一半,才明白過來秦木橋的意思。

一代人有一代人要麵臨經曆的危險,人老了,總是擔驚受怕,好像失去了年少時的銳氣。

她撇撇嘴“得了,我不說這些,我呀,要請個菩薩回來,擺在家裡,日夜燒香磕頭,請老天爺保佑石頭平安就行了。”

王麗梅忙道“娘,是得請,我跟你一起去,我這個當娘的聽著開心歸開心,可也擔心的不行。”

貓娃子擺擺手裡的其他幾張紙,“這還有給王舅舅的信呢,這封是給陶之和黑三的信,你們誰跑得快,快去把陶之叫來。”

“我!!我跑的快!”驢娃子連忙舉手。

那邊鎖頭一聲不吭,已經躥出幾米遠了。

驢娃子急的嗷嗷叫“不公平,四哥耍賴!”

鎖頭跑的像是離弦的箭,一溜煙跑去燒磚瓦的窯場去。

陶之是哥哥請回來專門燒磚瓦的工匠,蓋房子要用的磚瓦多,哥哥說不如請人專門回來燒,雖說初期花錢多些,可長久算來,更省錢。

果然,等秦家的房子蓋完了,陶之也沒走。先是村裡有人要蓋新房,就從陶之這裡買磚瓦,離得近,價格也便宜。

村裡也有人在磚瓦廠工作,也有人專門去挑燒磚瓦的泥,慢慢地,村裡人越來越多,蓋新房的人也越來越多。

鎖頭不明白為什麼,貓娃子跟他講,這是大家都掙錢了,有地方乾活,就意味著有錢掙,掙了錢,他們又把錢花出來,一來一回,陶之也掙錢,村民也掙錢。

然後如今村子裡的人也開始來青牛村買磚瓦。

陶之燒的磚瓦質量好,他們一家人就住在窯場附近,家裡還有幾個孩子在學堂念書,鎖頭見過他們。

哥哥為何會給燒磚瓦的陶之寫信呢?

難道他想念家裡人,連著陶之一起想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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