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程的前一天,南善宜屋內掛著一套月華色廣綾鑲金長袍,素色的衣料因為上麵栩栩如生的金色鳳凰而顯得清冷尊貴,不敢冒犯。
就連見慣了好東西的李公公也驚歎道“這鳳凰繡的真好,像活了一樣。”
一旁的關風月看向南善宜,詢問道“可要試試,若有不合適的地方,再改改。”
南善宜坐在羅漢床上,手肘搭著矮幾邊緣,搖了搖頭“不用了,舅母親自看著怎麼會有錯。”
見她不想試,關風月也沒有強求,道“還有好些東西要準備,我需親自去盯著。”
南善宜笑著點了點頭,目送她離開。
李元茂見她興致不高,明知自己不該多言,卻還是沒忍住道“事已至此,娘娘也該向前看。”
“這樣對南家,對你都好,也不辜負陛下的苦心籌謀。”
停頓了片刻,他歎了一口氣道“娘娘,陛下從未想過要收走南榮軍軍權。”
“這亦是你所願。”
“所以無論是你還是陛下,都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同樣的選擇。
南善宜抬眸看著屋內掛著華麗衣袍,是啊,若南家兵權和她自己隻能保全一個,她也會選擇前者。
李公公心有感慨道“陛下登基至今,一共離開長安三次。”
“兩次都是為了你。”
“此次他本無需來北境的,卻還是來了。”
“長安的百官都想牽製南家,忌憚南家功高震主,又怎麼會輕易同意讓南家的人入主中宮。”
“畢竟那是母儀天下的位子。”
“這皇後之位,是陛下妥協的前提,麵對滿朝文武,他未曾退讓半分。”
“他無法改變你入京的結局,隻想給你最好的。”
“他給你的越好,他要麵對的就越難。”
南善宜眼瞼低垂,長長的羽睫遮蓋住了她眸中的情緒,片刻,她輕聲道“我和他之間隔著的不是百官的阻撓。”
他們不懂,不懂她和他之間隔著的是什麼,所以能夠輕易的來勸慰她放下,往前走。
她珍愛他,如他愛她。
若沒有十三年前那件事,哪怕隔著山海烈焰,彆說百官,哪怕世人不許,她都會不顧一切的奔向他。
可是他們之間隔著的是人命啊,至親之人,用命護著她的南榮軍,還有……她自己的命。
她曾經被拋棄,被推著走向前,去替他死。
這些,彆人都不懂。
眼眸緩緩抬起,南善宜看向李公公,笑了笑道“公公無需憂心,我既然答應了,就不會食言。”
“也不會讓彆人,因我而為難。”
無論是南家,還是……他。
李公公連忙低頭“老奴惶恐。”
南善宜沒再說什麼,而是看向一旁的玉佛姑姑,朝她點了點頭。
玉佛姑姑拿過一旁的東西,跟著她出了門。
李公公看了一眼籃子裡的東西,紙錢,細香,腳下一頓,沒有跟上去。
後山上,南善宜蹲在墳前。
玉佛姑姑將點好的香遞給她。
燃燒的紙錢,焰火被風吹亂,燎過指尖。
看著上麵的碑文,抬起手指慢慢描摹“你見到哥哥了吧。”
“是不是很像你?”
沒有人回答她,隻有傍晚的風聲呼嘯而過。
“他們都說像。”
“隻有我,快記不清你的樣子了。”
她笑著自言自語“隨伯母說,我的性子像你。”
“所以娘,我會儘我所能守護南家。”
第二日。
浩浩蕩蕩的車駕從南府離開了浮屠城,南青楓和南郡書率五千南榮軍隨行送嫁,按約定送至燕門關由長安而來的神策軍迎親。
城牆之上,南繡山白發蒼蒼,眸中含淚,目送隊伍遠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