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境唯一能相信依靠的隻有南榮軍,而武安侯便是那個最適合輔佐陛下登基的人。”
“被先帝喚為繡父,手握七十萬南榮軍,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由他護送陛下回京,才能讓朝臣百姓相信,他們還沒輸。”
“可我沒想到,霞州亦遭匈奴侵犯。”
“你舅舅帶走了大部分的南榮軍。”
“所以在你外公想去支援浮屠城的時候我騙了他,騙他錦衣說她還能守兩個月。”
“待霞州一亂結束,你舅舅再去支援浮屠城也來得及。”
瞳孔顫動,沈柳章低聲道“我原以為以你舅舅的能力,還有這麼多南榮軍,霞州一亂肯定能很快結束。”
“可是……
目光落在遠處,悲戚自責“那一戰太久了。“
久到她的錦衣等來的不是霞州大軍,是從長安城外趕回去的武安侯。
他看向沈雲起“所以,是我害死了你娘。”
一句話蓋棺定論,頃刻間沈雲起覺得這麼多年來自己就是一個笑話。
天大的笑話!
十三年來,他以為北境沒有一封信,南家沒有一人過問他是因為他沒有保護好小夭。
原來是因為他姓沈。
他姓沈,他曾經最敬仰的父親是害死他娘的罪魁禍首。
所有人都知道,唯獨他什麼也不知道。
為什麼?明明他們是那麼恩愛的人啊?
這世間還有什麼是可以相信的?
他走向沈柳章,沒有憤怒,隻有自嘲“我這些年無法麵對你,是因為你拋棄了小夭。”
“我明明說了,我去引開追兵,可是你騙了我。”
“我連恨你都不能乾脆,因為我是被你選擇的活著的那一個。”
“我曾經問過你無數遍為什麼。”
“現在我明白了。”
他眸中自嘲“因為既然已經拋棄了第一個,拋棄第二個好像也就沒這麼難了。”
眼淚滑過堅毅的臉頰,沈雲起神色悲痛的看著麵前的父親,一字一句痛徹心扉“沈大人當真忠義,乃千古第一賢臣。”
“與你做父子,是我這一生最後悔的事。”
他眸中的恨和失望像利刃插入沈柳章的心口,沒有歇斯底裡,依舊沉穩自持。
可是他多少年沒有見他流過淚了。
目光掃過麵前的一雙兒女,他緩緩移開了視線,張口隻有蒼白無力的三個字“對不起。”
沈雲起站在他麵前,沉默著彎腰撿起地上的油紙傘,看著上麵的青翠竹節,片刻將傘合上放進了沈柳章手中“貞姿不受雪霜侵,直節亭亭易見心。”
“這是幼時我眼中父親的樣子。”
將傘放進他手中後,沈雲起略微後退一步,看著他道“沈相大義。”
然後躬身行禮,目光看著眼下的地麵,他緩聲道“望沈大人以後珍重,得償所願,忠臣良相之名,流芳百代。”
一聲沈大人,將父子情分斷於今日此時。
聽明白了他話裡的意思,沈柳章看著他低垂的頭顱,緩緩閉上了眼睛遮蓋住眼底的悲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