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然想起計明在太玄宗上流傳出的詩句,“高處不勝寒。”
她微微昂首,望著計明,驟然覺出三分寂寥。
山腰上,常鵬坤大汗淋漓中抬頭,他被這山上的威壓折磨得不生不死,已經生出了退意,卻見到計明此時已經輕輕鬆鬆地踏上了五千,不由地說:“易修竹長老,果然告訴過他在龍山上攀行的特殊法門!”
“六千層!”葉青憐的聲音一定,計明的身形微微一停。
他決定休息一下,所謂轉身看向身後,微微蹲身坐在了台階上。
烈日當空,天際耀眼得讓人睜不開眼睛,下方的重重人影左右攢動,從這裡看過去,一覽無餘。
不知等了多久,當太陽再越過一片靜止的雲朵,計明起身,再度向前。
他早已經一騎絕塵,前方沒有任何身影值得他追趕,頭頂隻見如海之雲,腳下隻是遼遼山原。天地之間,睽睽矚目,隻有一人。
燎成直線的火光燒的越來越炙盛,距山下眾人越來越遠。
山腰上,有幾道身影退了下來,他們在一千多層的時候停止,倒也並非完全走不下去,隻是因為自知無法承受後期的威壓,既如此倒不妨留些精力,以免到時候太過狼狽。
他們來到山腳,麵上都有窘迫之色,準備好接受青雲門人的奚落,卻發現此時已經沒有人顧及他們,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瞧著頂端的計明。
幾人回頭,望著那道赤紅色的光線。
一人喃喃,“已經過了九千,他真的是散修嗎?”
九千層上,計明再度停步,回頭蹲身,歇息片刻。
一路走走停停,速度從未減緩,隻是三千層一停步。
第一師兄已經沉默了很久,這時望著在九千層落步停留的計明,他低笑了一聲,“一萬層時,將有幻境,不知他的道心如何?”
他的這句話仿佛提醒了一眾弟子,經過許久的寂靜,仿佛在緩緩複蘇,他們的聲音傳出,“是啊,前麵走的快一些又有什麼用處,一萬層時將有幻境考驗道心,一旦無法度過,一樣會無法向上!!”
聽了一眾紛紛一輪,若白的嘴角,不自覺地勾起了幾分,在心裡,俏皮似的,默默地道:“他的道心堅定,隻怕是你們無法想象。”
計明低頭,看著腳下的壯麗風景與遠方的諸島海山。
他的視線,從腳下一直蔓延向遠方,從龍山直奔遠方七十二座大島。
不知過了多久,他的眼睛裡隱約透出幾分迷茫和震動,似乎有什麼不同尋常的發現。
他的視線再度由遠及近,最後回頭,看向身後山巔。
腳下邁出一步,風乍起,雲忽亂。他的神色也與方才不同,這一刻滿是凝重,腦海中不斷閃現方才看到的情景和隱約浮現的猜測。
他一直都沒有想清楚的青雲門風水,就在方才的一瞬裡乍然有了一線靈光。回想腳下這重重島嶼和山巒,若是全部加在一處自然會顯得混亂不堪,若一旦將他們以龍山為中心分割成一條條區域,再將這些島嶼和山巒聚在一起,便有了不同尋常的規律。
“青雲門上的風水不是混亂,而是···當年有位高人感懷此處麵積巨大,每一處都是極好的地方,所以將各種風水聚在了一處!”
他抬頭看著山頂,“隻有山頂,才能夠看清楚青雲門上各處風水,也能夠瞧出青雲門上祖墓的位置!”
這樣想著,計明的心下激動,速度甚至比方才更快了一成!
山下,早已驚爆了無數的眼球。
“現在已經接近一萬二了!”
“他似乎在一萬層時並未麵臨幻境!”
第一師兄今天的神色不斷變得更加陰沉,他的瞳術要比彆人強上許多,所以能夠看出,計明在一萬層的時候還是停了微弱的一瞬。隻是這一瞬太過短暫,讓許多人根本無法察覺。
若白這時忽然回過了頭,似乎無意地問了一句,“第一師兄,我曾聽聞,你踏上了龍山五萬八千層。不知師兄當年在一萬層幻境中停了多久?”
若白這句話問的有些突兀。
第一師兄的神色略沉,心思急轉。從龍山試煉開始,若白都未曾開口,現在卻忽然道出這樣一句話,不知是什麼用意。
這時,不遠處已經有人解答,“第一師兄當年在龍山一舉破了青雲門記錄,所以門中有典籍記載。當年師兄隻在幻境中停了短短數息,而且當時第一師兄境界稍低,最後依然走上五萬八千層。”
第一師兄微微頷首,“的確如此。”
若白點了點頭,沒再說什麼。她的心裡實則有些懊惱,她對第一十分了解,知道因為自己這句話隻怕會為計明樹敵,但方才聽第一幾番對計明進行嘲諷,一句話終究還是忍不住說出了口。
山上,計明很快越過千層,距兩萬之數也越來越近。
下方已經無人敢繼續揣測計明的走向,畢竟直到此時也未有哪一層讓他滯留過一分。
“一萬九千九百九十九。”葉青憐輕念一聲。
計明微微一頓,緩緩回頭,隻見遠方金芒萬丈,夕陽斜下,火紅的雲朵兒蔓延了半邊天。
不知不覺,已經黃昏。
計明低頭看一眼山腳下的若白,見她的麵容在夕陽的映照下有幾分說不出的虛幻和遙遠,正像披著一層薄薄聖潔的光芒,一如當年在星波門上。
山腳下,眾人不知計明怎麼會停在那裡,都沒有開口,隻靜靜等待。
夕陽下,金芒中,微風裡,忽起高歌。
“岱宗夫如何?齊魯青未了。
造化鐘神秀,陰陽割昏曉。
蕩胸生層雲,決眥入歸鳥。
會當淩絕頂,一覽眾山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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