計明微微一呆。
他倒不是被若白此時的攝人氣魄震懾,實在是因為上山以來見多了若白不顯喜怒的麵容,還從未見過她這般憤怒,再加上此時月光皎潔海麵朗朗,有幾分驚人的美。近距離看過來,隻覺美貌無雙,動人心魄。
若白黛眉冷豎,死死盯著計明。
一息,兩息。
半晌過去,寂靜無聲。
若白隻見計明的兩隻眼睛一動不動,呆呆似的定在那裡,一時臉上起了淡淡的紅暈。
計明終於回過神來,側過臉不敢再看若白,心想自己一個二十一世紀的老.司機,見慣了前世各種各樣的美人,今日竟會被這小妮子驚豔到。
他乾咳兩聲,道:“多謝聖女忠告,若真的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我也有明哲保身的法子。”
又一陣寂靜。
計明偷瞄若白一眼,隻見若白目光幽幽,也不知在想些什麼。他的心思微轉,“如果沒有其他的事,我就暫且回去了。”
依舊靜謐無聲。
計明微微躬身算是行了一禮,轉身就要乘風而起。隻聽身後若白在這時開了口,“你直到此時還不肯言明身份,開口時遮遮掩掩,是有意防範我嗎?”
這句話,算是挑明了計明的身份。
計明早猜到若白對自己的身份有所察覺,現在聽若白赤.裸裸地將這件事說出口,一時微怔。
他的心裡一瞬掠過無數想法,最後回頭,神色儘是疑惑,“不知聖女這番話是什麼意思?”
他現在身上背著的秘密和麻煩太多,一旦此時承認了身份,常言隔牆有耳,一旦被彆人聽了去,難免會給若白帶來麻煩。
若白緊緊盯著他,幽幽歎了口氣,有很深的失望,“沒什麼。”
計明正欲轉身。
若白喝止,“等等!我知道你才華橫溢,此時晚風習習,海麵廣闊,何不做一首詩來?”
計明略一沉吟。
“春江潮水連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灩灩隨波千萬裡,何處春江無月明!
江流宛轉繞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
空裡流霜不覺飛,汀上白沙看不見。
江天一色無纖塵,皎皎空中孤月輪。
江畔何人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人生代代無窮已,江月年年隻相似。
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見長江送流水。
白雲一片去悠悠,青楓浦上不勝愁。”
在他開作詩的時候,若白就這樣靜靜地看著他,尤其是瞧著他那一對極明亮的眼睛,恍惚間似乎看到當年那人的影子。
“聖女,可還有什麼事?”計明再問。
若白低垂眼瞼,“你曾說過,作詩雖好,多了之後也未免不夠新鮮。既如此,不妨再說兩句好聽的話來。”
計明心裡苦笑,當初把那位女作家的句子搬過來隻是一時興起,現在倒是砸了自己的腳。
他微微昂首,向前踏出幾步,兩隻眸子裡,就映照著天空星辰的風雲變幻,“矯情字句,諸如情深不壽,又如癡迷時茶飯不思如鯁在喉。又如總說自己深情如洗,要情結天地癡癡不悔。動輒天涯,動輒海角,總有三分癲相。而我如果鐘意你,不必化竭瘋狂,不必有綿綿情話。隻要彼此耳語糯糯,廝磨親昵;隻要風路過時,需要悄悄從你我相擁的懷抱裡鑽過去;隻要陽光投落,你我的影子交織合並。那就不必再看前路漫漫,不必再有前程浩浩蕩蕩。你身歸處,便是我心安處。”
風聲微弱,隻有計明的聲音緩緩飄蕩。
計明這一番話算是借鑒前世的幾首詞曲所作,或許是有心無意,總之深情款款。
一句詞說完,計明不敢去看身後若白,轉身踏雲。
原地,若白站定許久,身上衣物漸漸有濕意和露水凝聚,兩隻眼睛裡,忽起晶瑩,原本明亮的眸子,在長長睫毛下顯出幾分朦朧的虛幻,美若明珠。
風聲忽而變大,在耳邊隆隆回蕩。
若白若有所覺,微微抬頭,看向遠方已經將要消失的計明背影,忍不住還是說出了這數月以來時時想起的那個名字,“計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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