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頭,邱紅顏將那份剛剛墨乾的契約小心翼翼放到桌上。
她低垂著頭,怕時安夏看到她剛沒出息地哭過。
時安夏合上賬冊,笑道,“怎麼了?被父親扔掉的小可憐兒哭了?”
“夏兒姐姐!”邱紅顏不好意思地嘟囔了幾聲,“你笑話人家。”
她說著就在時安夏腳邊蹲下,像一隻小貓一樣蜷縮著。
時安夏憐愛地摸摸邱紅顏的小臉,“你看著吧,你父親不止不會丟棄你,很快就會來找你加深父女感情了。”
邱紅顏錯愕了一瞬,“可他分明簽了契約書,為了三千兩銀子把我扔了。”
也是,她哪裡值三千兩,三百兩估計都嫌多。唉……
時安夏道,“你父親是個人精。他指望著我給你安排高嫁,以後好拿捏你和你的夫君呢。懂嗎?”
她故意用三千兩來給邱宏遠下套,還說是紅顏打破了花瓶。
以紅顏的身份,一個外嫁女帶來侯府的庶女,憑什麼有機會接觸一個價值三千兩的花瓶?
這麼貴的花瓶顯然不可能隨隨便便擺在架子上讓人隨手打破。再說紅顏這性子,向來戰戰兢兢,小心翼翼,見著好東西都繞道走的人。
這些話裡,分明是漏洞百出。
邱宏遠急急慌慌簽下了契約,隻有兩種可能。
其一,他是真蠢,完全不動豬腦子,就真以為打爛了價值三千兩的花瓶。為了不賠這三千兩,完全放棄女兒,不管不問。
其二,便是權宜之計,順水推舟把女兒放在侯府。以後有好處,他就沾;沒好處,他就沒這個女兒。
時安夏認為,第二種可能性更大。
畢竟都是大宅子裡長大的人,心眼子不會太少。
時安夏問,“假設以後你做了誰家的當家主母,你父親若是尋來,讓你給銀子花或者幫他辦事,你當如何?”
這題我會!邱紅顏順嘴便答,“不可能,我一個庶出女兒,當不了誰家主母!”
時安夏:“……”這隻小慫貨!
她捏了捏邱紅顏的臉,笑,“我說的是假如。”
邱紅顏憨憨地靠著時安夏的腿,完全忘了剛才傷痛的心情,“假如啊,那我不給。他都沒把我當女兒看,我乾嘛要給他銀子使?況且,我也沒有銀子。”
時安夏自然知道有些處事方式不是一蹴而就,可還是不由多說了幾句,“一個孝字壓下來,他是你父親。他可以對你不好,但你若是不管他,唾沫星子都得把你淹了。這個時候,你又該怎麼辦?”
邱紅顏睜著茫然的眼睛,一時不知該如何作答。
“還有,他若是逼著你,讓你夫君幫他做這做那,你夫君生你氣,你父親又罵你不孝,你那時候該如何自處?再有,你父親若是用你生母的性命相挾,你會妥協嗎?妥協到什麼程度?”
邱紅顏:“……”
人生,真的這麼複雜嗎?
似乎,人生真的很複雜。大家一同上京,才幾個月的時間,哥哥失蹤了,嫡母和嫡姐死了。
唯有她,還好端端生活在侯府中。而她甚至跟侯府裡的人,都沒什麼親緣關係。
邱紅顏感激地抬起眼睛去看時安夏,無限孺慕地跑題了,“夏兒姐姐,你真好。”
時安夏:“……”
你到底有沒有聽懂我在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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