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長樂聽得胸口發悶。
因為他看出來了,這肯定不是編出來的故事,“總不能就這麼算了吧?”
“趙順是不能就這麼算了,當即去衙門敲鼓申冤。受理案子的,還是這個官爺。”岑鳶垂眸,喝酒,抬起頭來時,發現肖長樂把筷子都放下了,豎著耳朵聽講呢。
他便繼續講下去,“官爺又調查了一次,發現這是個冤假錯案,是他間接害死了趙順的父母。他十分愧疚,可又有什麼用呢?人還是死了。”
肖長樂不由得全身緊繃。他自問,以他的性格,也許不會比這官爺做得更好。
他問,“後來呢?”
岑鳶淡淡道,“後來這個官爺因為內疚,就辭官回家種地了。”
他沒說的是,北翼危時,那官爺扔了鋤頭就上戰場,與趙順在他的青羽軍遇上了。
大敵當前,兩人放下私怨,共同對敵。
在“鹿北之戰”中,北翼第一次以十萬兵力勝了三十萬聯軍,是北翼史上最有紀念意義的一戰。
也是在那一戰,衛北大將軍死遁回了梁國。
在那一戰中,趙順是扛著死去官爺的殘軀回來的。
那官爺全身都是汙血,被砍斷了一隻手,肩膀的斷口處已發黑發爛。
他的雙腿不知被砍了多少刀,一隻腳沒了,身上皮肉無一處完好。
一隻箭矢穿透他的身體,那一處是致命傷,正中心臟。
趙順哭著一直重複一句話,“是鐘祥救了我!是鐘祥救了我!”
那官爺姓鐘,名祥,餘河人氏,死時三十九歲。
他一生立誌做清正廉潔的父母官,為北翼百姓謀福利。可在他手上,竟然出了個重大冤假錯案。
他被一個女子給騙了!
那是他一生的汙點。
當一隻箭直奔趙順而去時,鐘祥用剩餘的那隻手狠狠將趙順推開,被一箭穿心。
他死時,是笑著走的。他說,“順兒,對不住了……我先下去給你父母請罪……”
趙順跪在鐘祥的屍首邊,久久不肯起來。
重生回來後,岑鳶便順手攪了趙順這段姻緣,不讓他娶那個壞女人。
岑鳶抬眸看向肖長樂,“希望你不要像這官爺一樣,有時候做人斷案,不能太一板一眼,凡事多動腦子。”
肖長樂用帕子擦了擦嘴角,起身,向他深深一揖,“少主,受教了。”
兩人分彆之際,岑鳶拿出一封信,“你妹妹給你的,回去看吧。”
早幾天前,時安夏就猜到肖長樂不好意思來見她,便寫了信讓岑鳶在肖長樂離京時轉交。
肖長樂珍而重之接過,放入袖中,才道,“明日一彆,不知何時能見。長樂願少主和我妹妹恩愛到白頭,一生皆無憂。”
岑鳶也深深一揖,回了一禮,“借你吉言。”
兩人分彆時,雨停風歇。
岑鳶回到家,差不多剛好宵禁時分。
這棟宅子是個四進院落。
宅子很大,卻沒住幾個人。是以考慮出行方便,就把主院設在了第二進院落。如今第三進和第四進院子都還空著。
穿過第一進院,出了月洞門便是抄手遊廊銜接著垂花門,拐個彎就到了主院。
他這才剛踏進院,北茴等人便是雀躍起來,邊往裡跑邊喊,“快快快快,姑爺回來了。南雁,去廚房把蓮子羹熱一熱,讓姑爺暖暖胃。”
南雁聲音輕快,“是。”
消息已經傳了進去,紅鵲忙著打熱水擰了濕帕子,給姑爺淨臉。
一眾丫環們想著姑娘和姑爺成親不能洞房,怕姑爺心頭有想法,有怨氣,遂奔忙討好,至少在生活上要把姑爺照顧妥帖。
時安夏聽到外麵喳鬨聲,知岑鳶回來了,便是起身從正屋走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