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節過後平靜的一天，陳生活躍起來，清晨就去了商店，發現其他店鋪的經理們也在店裡熱烈地討論。
片刻後，孫主任從內室出來，手裡分發了紙張。
他站立於眾人之間，背後櫃台後陳生倒了一杯熱水，靜靜地看著前頭的人。
"好啦，大家安靜些，我最近觀察各店鋪狀況，覺得咱們物資利用效率和工效非常不足!"孫主任說著，聲音提高了。
"我向上級申請過，今後每家店麵都必須根據規模來定每月所需的購置數量！這是剛才給你們的指標。
"他嚴肅地說完。
話一落音，大家頓時喧鬨起來，這不僅僅是增加了一點兒任務量，這幾乎是給他們增加了無法忍受的壓力。
"孫主任，你什麼意思?"
"你做決定也不跟大家商量，我們說不夠飽和你就真的覺得不夠飽和嗎?"
"你來幾天就想知道我們工作不力？工作效率低？"一個年齡較長的女經理毫無保留，直接頂嘴。
"我要說的是，這是上級指示！你們隻須服從執行！所有上級的決定都需要與你們討論？"孫主任勃然大怒，大聲喊出。
新的領導總有初露鋒芒的時候，不給他們敲個醒鐘還以為自己能輕易應對呢！
"誰願意乾，隨他們。
老子辭職！瞎胡亂搞這些指標任務！媽的我辛辛苦苦這麼多年，從來沒聽過這樣的事！走，去找上頭！”
女人毫不拖泥帶水，怒氣衝衝甩門出去。
陳生動彈一下，嘖嘖稱奇。
瞧瞧這阿姨那勁兒，絲毫不給孫主任麵子，但做經理總不能無腦衝動吧，說不定她後台強硬得很呢？
彆忘了這可是四九城裡啊，人脈底蘊深得很。
並且，實話說，在這樣的情況下，確實不宜輕易解雇人，除非有重大失誤。
所以碰到個火爆脾氣的，頂撞上級也就再平常不過了。
畢竟現在的口號不再是“顧客永遠是對的”
，而是要以顧客為尊。
“沒錯！隨他們去唄！”
“走，去投訴！我就不信這製度說換就換了這麼容易！”
八位店長中竟去了七人，這讓此時的四九城變得有些微妙，領導者在此處，並不一定意味背景強硬。
況且，隻要我不犯大錯，哪怕我頂撞你作為領導，你也無可奈何，因為我們都是正規編製，工作由組織任命，主任的權力是裁撤不了一個普通員工的。
室內的喧囂突然消停，隻剩下李權與一個看起來不大年長的青年。
陳生成然注意到他，是那個最偏遠店麵的店長，聽說那裡連十平方米都不到。
主任孫先生臉色漲得通紅，而陳生快速瞄了眼主任散發的文件，忍不住笑出了聲。
文件上要求他們這家隻有兩人的雜貨鋪每個月要完成三百元的采購任務！
聽起來雖不龐大，但在這個時代的低價物價來看，卻是相當嚴峻的要求。
額外的需求很難搞到，下鄉采購尤其不易實現。
打個比方，這三百元能買到什麼呢？大概是夠買約一千五百斤大米，或者幾百斤豬肉，或者上千斤的水果。
在這個時期，計劃外的補給獲取極為困難。
尤其是像他們這樣的雜貨店，物資大多已按照分配表供給完畢。
所以大家對此反應不小。
“好吧好吧，散會吧！”
孫先生激動之下，結巴地說不出更多。
原本希望在任內有所建樹，卻沒想到下屬竟然願意毫無私利地利用個人關係奔波勞累以提高上級的業績嗎？
這類幾乎撈不到回報的工作，正常人都不會接手。
“主任，我們的商店一定可以完成任務。”
李權大聲宣布。
旁邊的小夥子看了他一眼，像是看著一個傻瓜般轉身離開，全不顧李權。
主任孫先生同樣沒有回應，怒氣衝衝地進了屋。
“小陳啊，任務已經下來了，我們必須儘力完成。”
李權拿著文件走到陳生身後，低聲說道。
陳生沒喝水一口，用不容置疑的口氣回應“店長一定能達成！我絕對信任店長。”
“我是店長，自然是由我去采購。”
李權斬釘截鐵道。
“哦，我去？去哪兒？”
陳生懶洋洋地質問道，讓李權更加惱火。
“先下鄉吧！”
李權不滿地喊道。
“下鄉？好吧。”
陳生漫不經心答道。
“好的，既然你說得明白，那就這樣定了。
你明天去，我自己這裡應該能處理得過來。”
李權當即作出決策。
“老大發三輪車給我不？”
他要求道。
“不然你就弄輛自行車。”
陳生放下瓷杯，眼睛熠熠地看著他，毫不妥協。
“嗯，這樣……也許你可以先自己買一輛？”
李權試探提議，顯得有些尷尬。
陳生抬起眼睛凝視他，眼神似乎把他當成無知的人看待。
“好吧，不然……你就步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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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權開始說出他的爛主意。
“也不一定不可以。”
他緩緩同意道，眼中藏著些許無奈。
陳生索性就把這件事當成與傻子的遊戲般看待，笑眯眯地回應。
“可是老板，醫生說我血糖偏低，不能過度勞神或走動太久。
能不能請您給些糖果、花生或者瓜子之類的補補糖分？不行的話，糧票也好。
等我回去恢複一下，血糖穩定了再去進貨。”
“嗬，小夥子，你怎麼會有那麼多身體上的小問題？”
李關此時顯然有點生氣。
“畢竟我隻是個普通的店員，沒多少錢買車，每個月薪水微薄而已。”
陳生說道，攤了攤手表示自己的無奈。
“要不這樣，老板你可以考慮給店裡買輛車，當作公務用車，這樣咱們外出采購也能方便很多，你認為呢？”
陳生順勢問道，話語裡帶有挑撥之意。
然而李關卻不再出聲，過了良久，發出沉重的歎息。
“好吧，先考慮再說。”
陳生意外地在心中冷笑這家夥哪是店長，明明像個大土豪嘛，想榨取我們這些工人啊！
這家夥如意算盤打得挺美，好處全給他獨占了，儘管我不是魯莽之人，但也不會任由他人任意操控。
這次的事結束後，陳生注意到，彆說指標任務了，就連向各店長報賬的孫主任，見到他也懶得打招呼，交割完畢便立即離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