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經深了,秦家老兩口屋子裡的油燈還亮著。秦老太太麵前的炕桌上擺著大大小小的銀塊,還有串好的、沒串好的銅錢。她在清點家裡的錢。
看見老婆子停了動作,秦老爺子趕忙問“有多少?”
“一百零六兩,另有八十個銅板。”
這年頭,農戶家能有一百兩存款,就已經算是很厚的家底了。這是全家人多年來攢下的,貢獻最多的就是秦老二和秦老三這兩位有工資人士。
秦老爺子想了想,跟老伴交代“明天拿一百兩給老三,讓他糙米和粟米各買一半。再少買點精米和精麵,給大郎媳婦預備著。”
一下子拿出將近一半的錢,秦老太太有點心疼,可也知道老頭的決定是對的。
“行,明早我就跟老三說。”
看著炕桌上的那些錢,秦老太太就想起自家二兒子,這裡最少有一半都是老二掙回來的。秦老二已經出門一個多月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回來,秦老太太很是擔心。
“唉,也不知道老二走到哪了。這世道眼瞅著要亂,可千萬彆出什麼事。”
這個二兒子是最讓她心疼的孩子。年紀輕輕就成了鰥夫,之後又一個人在外麵闖蕩。
秦家老二秦安南是家裡力氣最大、拳腳功夫最好的人。媳婦難產死了之後,他消沉了一段時間。之後就把兩個兒子拜托給秦老太太和大嫂,跑去當了鏢師,掙錢補貼家用。
這麼些年走南闖北的,一年到頭在外麵飄,在家的日子都數得過來。一個月前,秦老二回來了一趟,說要押趟鏢去北麵。
最近縣城裡都傳北邊境外的蠻子又打來了。秦老太太聽說後,擔心得整宿整宿睡不著。
秦老爺子也擔心,但畢竟是上過戰場的,定力比一般人都強。
“按腳程算,老二該往回走了。他在外麵這麼些年,啥風浪沒見過,自保的能力還是有的,不用擔心。”
秦老太太也知道擔心沒用,根本幫不上什麼忙,但是她忍不住。
老兩口各懷心事,睡下了。
此時,被秦家人惦記的秦老二,正在大盛國最北邊的城池——邊城裡的一家小客棧。
略顯破舊的客棧房間裡,秦老二正跟三個男人一起喝酒。
一個看起來將近四十歲的男人喝了口酒,大大地呼出一口酒氣。
“舒坦!這一個多月可是累死了,好不容易到了地方。沒想到咱們這趟竟然是給蕭家軍送糧草的。”
旁邊那個瘦瘦小小的男人,直接一口喝光了碗裡的酒,抹了把嘴接話道“這狗屁朝廷也太不是個東西,又讓人打仗,又不給糧草。餓著肚子上戰場,那不是找死去了嗎?太踏馬不把人當人看了。不過,這鎮北侯還真是像傳聞中一樣,是個好官。”
他們也是到了這裡才知道,這次押運的都是糧草,是給鎮北侯率領的蕭家軍的。聽說朝廷已經大半年沒給蕭家軍發放軍餉和糧草,他們送來的這些都是蕭老侯爺自掏腰包買的。
一個書生模樣的男人提醒道“小點聲,你不要命了。”
非議朝廷,那是殺頭的大罪。
瘦小男人看了秦老二一眼,心虛地縮了縮脖子。
另外兩個人的交談還在繼續。
“聽說老侯爺已經年逾花甲,還親自上陣殺敵呢,果然是咱們大盛國的戰神。”
“想來他也是沒辦法。幾個兒子都戰死了,就剩下一個孫子。那可是他們家的獨苗,哪舍得讓孫子去衝鋒陷陣,萬一出點什麼事,他們蕭家就絕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