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狀元巷」
“怎麼著?安排得還挺好,你住你的‘人’字,我住我的‘地’字唄。”蘇可久肉眼可見地生氣了。
“不不不,哪能?是你住我的‘人’字,我住你的‘地’字。你能住得舒服,我也能省些錢。”
楊煙顯然會錯了意,以為蘇可久在誇她,甚至有些得意洋洋。
“把‘地’字退了吧,咱倆還住一間,我繼續打地鋪,絕不嫌你煩。”蘇可久突然站住了,對楊煙說。
他恍然明曉,在幾個月旅途的朝夕相對後,自己竟難以忍受不跟她一個房間睡覺。
“白天無論在忙什麼,晚上都能到我身邊來,隻說說話都是好的。”
蘇可久說“像家人一樣。”
“我們本來就是家人啊!你矯情什麼呢?我答應你每天空了就來找你成不?”
楊煙歪著腦袋看著蘇可久“我準備製些合香和彩戲道具什麼的,需要一點空間,地字號前的空地正合適。你若嫌前麵吵,來我這邊溫書也行。”
“好。”顯然內心鬥爭了一下,蘇可久才點了點頭。
“以後若我封了官,定在京城買套宅子,給你個庭院讓你製香做機關小玩意兒。”
“行,等你上了朝,我就帶著你的孩子們上街耍把戲去。讓他們拋彩球、翻跟頭,端著鑼收錢,把蘇官人的麵子都給丟光。”楊煙揣著手,暢想。
蘇可久剛想笑,卻聽楊煙繼續說“等你回到家,你媳婦兒就揪著你的耳朵來找我對峙,說我帶壞了你們的孩子——”
“不要說了!”蘇可久麵色一凜,突然打斷了她,“回房收拾東西吧。”
楊煙隻好閉了嘴,蘇可久從驢車上提了自己的東西就匆匆走了。
——
到了快中午,二人一前一後地出門吃飯兼轉轉虞都城。
畢竟算上備考、考試和等待放榜,他們在這裡還要待數月甚至更久,一些必須的生活用品還是要準備起來。
先是在客棧大堂要了一碟青菜豆腐,一碟薑辣韭菜肉絲。
北方不太供應糙米飯,楊煙便點了幾個窩窩就兩碗及第粥。
這裡吃飯的讀書人極多,小廝跑來跑去,嘴裡拉長聲音叫著
“狀元糕一籠!蹄膀(提榜)兩隻!及第粥三碗!”
“公子,棗粽(早中),您慢用!”
吉祥菜名和吉祥話此起彼伏。
蘇可久卻是一直不太開心,不知是吃不慣窩窩頭還是怎的,一副食不下咽的樣子。
楊煙知道是自己又惹了他不高興,也不敢說話,突然指著大堂中間的台子說“競猜三甲哎!”
蘇可久這才轉過頭去看,原本供歌舞表演的舞台此刻已經變成舉子們發表清談言論、議論文章的地方。
台麵上支了紅色帷幕,張貼著“競猜三甲”的巨幅紙張,無數舉子的名牌已經掛了上去。
人人皆可上台宣揚自己,人人皆可投注他人,也是會試殿試期間的一道風景。
剛巧兩名書生上台欲投注。
“我押眉州解元胡易,年僅十五,才高八鬥,年少天資,乃人中龍鳳也!”
書生甲去旁邊的記賬人處登記,那記賬先生高聲唱“眉州胡易,解元!會元!狀元!連中三元!二十兩!”
然後仔細抄錄了讀書人的名字。
一旁的驛站小廝慌忙往胡易的名牌下加了個小黑點,隻見他的名字下黑點已是密密麻麻。
另一書生乙卻選了另一人——“江州知州之子張萬寧,狀元!”
甚至不用多解釋什麼,小廝又往張萬寧名牌下加了黑點,這人卻投注了一兩金。
而張萬寧名下顯然比胡易更多,已經數百投注。
“林微之!”“蕭玉何!”“杜風!”……
楊煙邊吃飯邊聽那競猜台上的唱和,也因此知道了不少已名揚京城的才子。
而再望向蘇可久,他的頭卻是埋得更低了。
楊煙突然跳了起來,奔向那競猜台,對記賬先生說“我押清州蘇毓,進士及第,新科榜眼!二兩銀。”
那記賬老者抬起頭來,雙眼渾濁,還是又問了句“叫啥名?咋沒聽說過?二兩這也……”
"以後就知道啦!”楊煙道,“老先生先幫我把名掛上去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