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璧合」
冷玉笙本在座位上根本沒往前湊,此刻卻一瞬就掠到眾人麵前。
吳王韓泠的箭術據說獨步天下,但除在戰場幾乎無人見過。
此刻連柔兒都繃緊了呼吸。
“這,不太好吧,我覺得還是張公子——”楊煙弱弱地掙紮。
“我,不行嗎?”
冷玉笙盯著楊煙,眼神裡是不容拒絕的壓迫之氣。
她頓時就不敢說話了。
“這可是極好的!”張萬寧尷尬消散,期待地鼓了鼓掌。
“早就想一睹冷公子射禦風采!今日若得見,也不枉此生了。”
冷玉笙眉眼輕挑“那還要看小道長幻戲功夫如何。”
“必不負公子。”
楊煙作揖,便被眾人圍著開始了表演。
時近午時三刻,陽光熱烈地掛在頭頂,刺得人睜不開眼睛,其實極不適合騎射。
但冷玉笙已出了閣樓,騎上白馬,執一把短騎弓在遠處等著了。
“枝間新綠一重重,小蕾深淺數點紅。”
楊煙右手捧住柔兒的簪花,那花朵中還藏著片片綠葉,夾在手中略一搖晃,花朵竟憑空不見,又赫然跑到了左手。
再搖晃左手將花朵換到右手。
如此反複幾次,右手左手,左手右手……
大家的眼睛也跟著左晃右晃。
然後她兩手相交舉向半空,手指卻跟著一顫一顫。
“哎呀我實在握不住它了,它想飛!諸位說給不給它放飛?”
"當然讓啊!可你行嗎?露點真功夫給爺瞧瞧!”馬岱大喊。
楊煙聞言一笑,對馬岱說“公子往我手裡瞧仔細了,可彆眨眼,今兒個讓你開開眼界!”
“愛惜芳心莫輕吐,且教桃李鬨春風!振翅高飛!”
說著猛地一甩,那簇簪花像長了翅膀一樣,瞬間彈向雲霄,越飛越高隱入陽光中,幾乎肉眼再看不見。
隻見冷玉笙撚起一支羽箭開始策馬,奔到某處就猛地拉弓射向天空。
一聲長嘯自空中傳來,箭也越來越小,最終消失隱沒掉。
而冷玉笙卻未歇馬,繼續沿著草場向著某個方向繞行。
楊煙本想著將這花在低空飛一飛,讓張萬寧射落就行。
可偏偏冷玉笙來插一腳,她心下也不知起了什麼惡趣,給花下藏了小機關,讓它直接被彈上高空。
眾人才發出一些驚呼,轉瞬又聽到什麼簌簌下落。
羽箭穿著簪花自天而降,恰巧又落回冷玉笙手裡。
“太精彩了!那花怎麼長了翅膀飛上天的?”
柔兒跑到楊煙身邊,好奇地開始翻她袖子。
“這當然是個秘密,姑娘開心就好。”
楊煙笑著抽回袖子。
而那些公子們顯然更驚奇於冷玉笙的箭術,這是多麼可怕的射速和目力。
張萬寧盯著那從馬上下來的人,目色深深,又垂下頭似若有所思。
冷玉笙攜箭而來,將那插著花的箭交到了柔兒手裡“物歸原主。”
柔兒臉頰一紅,怯怯地接了箭。
“柔兒可是名花有主了。冷公子莫要和安之搶妻啊!”
之前的黑衫青年提醒,似也要提點下馬岱。
“怎可怎可,君子不奪人所愛。張公子是謙謙君子,柔兒更是靚麗佳人,二人是郎才女貌一對璧人。”
冷玉笙禮貌回應,說完就一陣風似的回了座位。
侍女放下簾子,重新溫酒燙菜,眾人意猶未儘地回到桌前繼續飲酒吃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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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公子箭術果然天下無雙,今日真是大開眼界。”趙汲坐到冷玉笙一旁向他敬酒。
“哪裡哪裡,戰場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隻是生存之道罷了。瀾之兄的笛聲才是京城一絕。”
“笛聲又不能上陣殺敵!寧為百夫長,勝做一書生,我隻一介文人,無功業可建,唯有自娛自樂而已。”
“聽聞你已授禦史台殿中侍禦史,正六品,多少人可望不可求的,何言無功業?像我這樣無官無職閒散之流才是真正無功可建。”
冷玉笙無奈地笑了。
趙汲歎息“中書省和樞密院不和,二十年頑瘴未解。如今換我們江南士人在禦史台受壓製,才能無法施展。”
“都是難兄難弟,你看我不也一樣?況我如今連名字都要假借,比瀾之兄更慘淡。”
冷玉笙輕歎過又舉杯灑脫道“不說了,‘歲晚欺無諸葛,惟有黃花入手。天下事,可無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