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機」
太陽已漸漸西斜,快要隱沒進西方不知名的連綿山脈,遙遠天邊和棲鳳湖麵都是一片火紅。
蘇可久不知對寂桐說了些什麼,兩人正並肩坐在湖邊看水麵幾隻灰羽小野鴨倏然紮進水裡,一會兒又從遠處撲騰著鑽了出來。
而潔白如雪的杏花樹下還坐著另一對弄琴賞樂的,此刻蕭玉何竟克製不住執起了倩娘的手,一瞬又慌忙放下,做賊似的四處張望,倆人皆滿麵羞紅。
真真正正將這一日花朝過成了情人節。
兩個小男孩沉浸在他們歡樂世界中,來回蹦跳著嘗試拉弓射箭或打小彈弓,如兩隻上竄下跳的小毛猴兒。
望著他們活潑的身影,楊煙竟莫名思念起一個人來。
那個傳說中能“仰手接飛猱,俯身散馬蹄”,箭術又堪比後羿的神射手。
恍然似見他從花樹深處飛躍而來,腦中便漾起後一句“狡捷過猴猿,勇剽若豹螭”——
不知怎的,神射手又變幻成在一棵棵樹上蕩來蕩去的黃毛猴子。
漸漸離得近了,她才看清滿身長毛的猴子肩上竟長了冷玉笙的一張冷臉!
這也太離譜了!
楊煙嚇得猛一哆嗦,眼前幻象便“嘩啦”一聲碎掉了。
她還沒後怕完就覺屁股一痛,是超超拿小銀弓用石子彈到了她,不偏不倚打到某個穴位,痛楚瞬間直衝天靈蓋兒。
這一擊卻讓她想起一件極重要極麻煩的事。
她答應要為冷玉笙的母親招魂!
便立刻呆愣住,她像超超一樣開始掰手指頭數日子,離三月初五沒幾天了。
若這事兒辦不好,那人會不會真吃了她?
想到這兒脖頸處頓覺有如刀的冷意幽幽泛過。
——
而一不小心變成“猴子”的某個人此刻在玄光殿中正巧打了個噴嚏。
冷玉笙本坐在棋盤前無聊地自己跟自己對弈,連忙丟掉手裡的棋子兒,捏了捏癢癢的鼻子。
是誰想他了嗎?
他可不信宮外那個沒心沒肺的小道長還能惦記他,尋思怕不是皇後這死女人在咒他!
這幾日他細細忖度了下舅舅組騎兵重軍的緣由。
朔北一戰方看出敵我騎兵差距,西北既擴了馬場養良馬,騎兵重整也是必然。
父皇心裡應該有數。
鎮北軍和仲家軍雖在一處,皆由仲義領兵,但鎮北軍屬禁軍邊防軍,由中央禁軍管轄調動,隻負責鎮守西北邊防。
而仲家軍則是仲義親軍,是走到哪兒打到哪兒都帶著的,相應的,軍隊規模要受到節製。
而此刻他既要擴編,又要銀錢重甲,看似胃口很大,其實——
冷玉笙終於笑了,舅舅是會討價還價的。
皇上總不能由著他既要又要,仲家軍編製早滿了,豈不是其他的就好要多了?
再則,仲家軍的砝碼越重,父皇便不得不留他在京。
他成了類似“質子”的存在。
隻聽說過給彆的國家做質子的,還沒聽說過給自己爹當人質的。
想到這兒,冷玉笙無聲地勾出個冷笑,撚了枚黑子落入棋局。
剛好放在那裡,和周遭被圍困的黑子做成兩眼活棋。
白棋便不能吃它。
而隻有他從江南挪到了京城,乖乖在晏相和皇後眼皮底下,他們也才不敢輕易動舅舅,打西北邊防的主意。
父皇也才能放心。
這奇怪的三角平衡。
越琢磨這些越覺得腦仁兒有點疼,冷玉笙煩躁起來,隨手打亂了棋盤,起身去院中練劍。
顧十年卻慌慌趕來,進了後院便喊“殿下!出事了!”
“何事?”
冷玉笙丟下劍,卻不怎麼驚慌,他一無權二無力三無自由的能出個啥鳥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