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夫人說不出心裡是什麼滋味,好似歡喜的心裡發堵,明明該高興的,卻總也高興不到心底裡去。
她覺得自己的想法沒什麼,兩姐妹都在宮裡受寵,她這個當娘的才會真正高興不是?
於是,她來不及寒暄幾句就開始提那占著她大部分心的小女兒。
“禾兒啊,你如今是得了陛下的歡心,住著這樣闊氣的宮殿……”虞夫人抬首環視四周,再次驚歎靈和殿的華貴。
“你過的很好了,為娘為你高興,隻是為娘剛才才從你妹妹那裡過來……你妹妹宮殿的份例竟然都被克扣了,雖燒著地龍也隻比外頭強些罷了,可沒你這一般暖和。”
一想到幼女在中萃宮受凍,虞夫人覺得現在享受的每一息溫暖都叫她煎熬了起來,她放下暖手爐子,身子忍不住往前傾,“你們一母同胞難道不管一管?”
虞亦禾唇角的笑淡了下來,眉間若蹙,“如今炭火的份例是淑妃娘娘在管,我一介嬪位,還沒有妹妹位份高,如何去管,而且你若說溫度這事……”
“今年陛下削減了後宮用度,我這裡地龍燒得旺是因為我把寧寧挪到書房那邊的耳室住了,寧寧縣主的用度也用在了正殿,這才暖和許多。”
聽得虞亦禾解釋原因,虞夫人的麵色一滯,卻又覺得她沒有儘力,不禁道:
“你如今受寵去求求陛下怎麼了?就算不去求陛下,咱們家有銀子,你去和淑妃說說,讓她允些出來不就好了?”
聽她說的輕巧,樁樁件件都需要她出麵斡旋,清霜再也忍不住了,上前一步:
“夫人,您說這話有沒有考慮過娘娘?陛下的恩情是能隨便消耗的嗎?三小姐是昭媛娘娘,說話難道還不夠用?她的體己銀子比娘娘多多了吧?”
被清霜這麼直白的下了臉麵,虞夫人不禁怒道:“主子說話,你這個奴才插什麼嘴?”
卻聽身邊書卷放置在小幾上的聲音,虞夫人側首,正與虞亦禾冷淡的眼眸對在了一起,聽她淡聲道:“母親,現在不是在虞家了。”
清霜是奴才,但現在是媖嬪娘娘的奴才而不是從前虞二小姐的奴才了。
虞夫人微不可察地瑟縮了一下,她很快鎮定下來,以為虞亦禾是因為嫁妝分配不滿,不由得道:
“你若是缺了銀子,和家中要就是了,千萬不要因此和你妹妹生疏……”
“你現在是榮寵一時,以後呢?以後若有什麼問題,這後宮裡能和你扶持走下去的還不是隻有你妹妹?”
這話說的不僅是虞亦禾,扶娥清雪清霜,乃至外間伺候的喜鵲趙毅等人都忍不住皺了眉頭。
哪裡有母親這麼說自己女兒的,雖然也算是肺腑之言,但怎麼聽都不像是為了自家主子呢?更偏向昭媛娘娘。
虞夫人卻一無所覺,繼續道:“你說是不是這個理,說到底還是陛下事務繁忙,忘記了你妹妹,你作為姐姐的在陛下麵前提一提,萬一你妹妹有幸又得了一兒半女,以後陛下厭倦了你,你失寵了也算有了依靠不是?”
聽到這裡,虞亦禾的耐心徹底告罄,她垂眸望著錦繡被麵,冷聲質問:“母親,您以往一向得體,今日是怎麼了?”
虞夫人卻還一時間反應不過來,眨了眨眼才意識到自己的次女在質問她。
她養了這個女兒這麼久,還是第一次看到她以這樣的態度和她說話,習慣性地怒從心來,還是像以往一樣道:“你怎麼說話呢?我是你的母……”
話說了半邊,她忽然又想起來自己的女兒如今已經是嬪位娘娘了,硬生生地轉換了口氣:
“為娘這也是為你好,有些話旁人不敢說,隻有為娘敢說,總是要未雨綢繆的嘛……”
可這些話她說出來真的是為了自己好嗎?虞亦禾的眼眸從被麵上轉移到虞夫人的身上,看著那張強顏歡笑的麵孔,在她眼裡看到了自己妹妹的容顏。
她忽而覺得沒那麼多必要了,裝樣子也裝的更久了。
虞亦禾了解自己的母親,即便是在自己這裡失了麵子也不會往外說的,她還要自己這個女兒長臉。
於是她溫柔地笑了,在虞夫人覺得她不再生氣後,忽而道出了一句:
“本宮乏了,清霜替本宮送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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