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道寧先下樓去等代駕。唐方草草收拾了兩件衣服,一條真絲睡裙塞進去又拿出來,拿出來又塞進去。腦子裡一團亂,跟不跟葉青說是個問題,去不去星河灣也是個問題。
唐思成拎著沉甸甸的馬夾袋敲了敲房門:“糖糖啊,你再帶點水果去吃。”
唐方隨手接過袋子,見老爸欲言又止,不由得歎了口氣:“撒事體,爸爸儂直接港啊。什麼事,爸爸你直接說啊。)”
唐思成輕輕掩上門:“沒,沒啥事體。就是寧寧哦——”
“他怎麼了?沒喝趴下不夠誠意?”唐方笑,“我可背不動他!”
“道寧他還是變得蠻多的。”唐思成想了想還是說出了口,“就說他舅舅吧,的確是罪有應得,這個我心裡有數的。但是聽他這麼說出來,不知道為什麼我心裡總有點不適意,覺得他是不是太狠了點——”
唐方低頭翻了翻袋子裡的水果,默然不語,也不想反駁什麼。
唐思成撓了撓頭:“你不要怪爸爸,這個做人呢,你和姆媽都比我強。爸爸就是覺得做事情最好能留個餘地,心太硬了,對你好的時候肯定好,不好的時候呢?我也說不清楚——”
方樹人把門砰地推開來:“就知道你在囉哩吧嗦,那一家子有什麼值得同情的?他們怎麼那麼多年不知道給道寧留點餘地的?孤兒的那點家產也要霸占,心都壞透了。我看道寧處理得很好,他一個人在外麵,心不硬,渣子都不剩了。男人沒有點手腕,一輩子庸庸碌碌,渾渾噩噩,頂得起天立得住地嗎?拿什麼給老婆孩子撐腰!真是,好了,糖糖你快點下樓,該乾嘛乾嘛去,不要聽你爸瞎三話四。”
唐思成連連點頭:“好好好,我不囉嗦了好伐?你對你全對,你永遠偉大光明正確,都聽你的還不行嗎?”
方樹人冷哼了一聲,不理丈夫,盯著唐方交待:“不過糖糖你記住了,他心硬你千萬不能軟,兩個人相處,總歸要一個吃牢另一個,我看道寧還是很吃你的,蠻好。你要保持住優勢,婚姻裡不存在什麼東風西風輪流壓倒對方,就得一麵倒。發嗲作一作撒撒嬌是小姑娘天性,但是萬一鬨矛盾了,氣勢上一定不能輸,必須伊道歉伊低頭伊來哄儂,儂再把伊梯子下來,曉得了伐?”
唐方無奈地看著父母,搖了搖頭,無語。
周道寧的車等在樓下,代駕小哥殷勤地替唐方開了車門。
閉著眼假寐的周道寧轉過頭笑:“思想教育結束了?”
唐方歎了口氣:“戰略指導完畢,暈。”她把手裡的水果袋子放到周道寧腳下,“我爸給你帶回去吃的。”
“不是帶給我們一起回去吃的?”周道寧跟代駕說了去浦東星河灣,拉過她的手,來回摩挲著她手指頭上被馬夾袋勒出的凹痕:“毛腳女婿上門喝醉了,你要照顧我。”
唐方猶豫了一下:“我要先去趟禹穀邨。”
周道寧伸手拍了拍駕駛座,改口說去禹穀邨,索性歪了頭靠在她肩膀上悶笑:“也好,多拿兩件替換衣服和日用品吧。以後我每周五飛回來,周日再回北京,你就當我常出差。等八月份,我整個團隊搬回上海就好了。”
唐方臉頰被他頭發刺得癢癢的,輕聲把陳易生所說的事講了,柔聲央求:“葉青遇到這種事,我晚上想和子君商量商量,大概要弄到很晚,要不你先回去好好休息休息?明早我去看你,給你做早飯好不好?”
周道寧直起身子,側過頭看她,眼底的醉意沒了。
唐方心虛地看著他,眨了眨眼:“對不起。”butsorryisnotenough,唐方心裡也明白。
周道寧苦笑:“你還是這麼重友輕色,我能拿你怎麼辦?我陪你一起吧,反正都是同學。”他疲憊地靠到後麵閉上眼,“唐方,你什麼時候才能隻操心我呢?”
唐方被他握在掌心的手骨頭卡著骨頭越貼越緊,她任由他越來越大力,總之是她不對,無以為報,以身相許還不行嗎……
115號的鐵門半開著,波斯菊花苗長得飛快,月光下密密麻麻一片綠油油。唐方被周道寧牽著穿過花園,看到老洋房門口台階上坐著一個人,正眼巴巴地托腮看著他們。
“陳易生?”
陳易生霍地站了起來:“喂,你以後能不能彆突然掛我電話!我會生氣的。”
看起來的確是在生氣的樣子,不過是個生悶氣的兒童。
“對不起,剛才我有事。”唐方客客氣氣地道了歉,“方便到你家說幾句嗎?”
陳易生噘著嘴皺著眉,看了看周道寧,低聲承認:“我忘帶鑰匙了。”
唐方聽陳易生細細描述了兩個場景若乾細節後,又看了陳易生手機裡的其他照片,她不瞎,很多事未必需要捉奸在床才能確認。
陳易生一臉認真:“唐方,你聽聽我的推理正不正確啊。這個老吳,是你同學的老公對吧?你這個同學,就是上次那個爭論說他們夫妻沒什麼夫妻生活也很好的對吧?”
周道寧抱著手臂咳了兩聲打斷了他,微微皺起了眉。
陳易生扭過頭瞪著周道寧:“乾嘛?你也沒夫妻生活?”
周道寧揚起下巴,聲音清冷:“你這樣非議彆人的隱私,不太合適。”
陳易生嘖嘖嘖搖頭:“虛偽,你這樣就沒意思了。我們在探討婚姻出問題的原因,又不討論他們的感受,不要混淆概念。”
“陳易生!”唐方敲了敲餐桌,“說重點。”
陳易生回過頭,一時忘記自己要說什麼重點了,眨了眨眼才想起來:“你看,飯桌上我提到你那麼多次吧。老吳難道不認識你?既然認識你還當著我的麵不避嫌,說明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