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升旭日,萬道霞光遍灑大地,這天地初始般的清明,卻掩藏著可怕的殺機。
衡山長王昊被眼前的景象鎮住了。
一片烏雲出現在遙遠的地平線上,像一條黑色的粗線,緩緩地向衡山縣移動。
可是王昊知道,那不是烏雲,而是人,數以萬計的人足以淹沒小小衡山縣的洶湧人潮!
“閉城門……”王昊呢喃自語,眼前的人潮不是什麼相安無事的民眾,而是飽含殺機的誅心之劍!
身側的城門衛士似是聽見了什麼,近前兩步,俯身問道“縣長可是要關閉城門?”
王昊身體晃了一下,雙手死死扒住城牆,口中仍是自言自語“閉城門,閉城門……”
那衛士眉頭一皺“使君,這不合律法……”
王昊突然轉頭怒吼“即刻關閉城門!即刻!”
那衛士登時被這氣勢所鎮,眉宇間閃過一絲懼意,“是,屬下立刻去辦!”
城下的衡山縣丞吳東與衝下城牆的衛士擦肩而過,飛奔的身形驟然止步,望著那匆匆背影,吳東登時臉色一變,再一轉頭,便瞧見縣長王昊的身形出現在旋梯之上,素日裡平穩如他,此刻竟也難掩身體的顫抖。
“使君……”吳東匆匆奔上,一把扶住王昊搖搖欲墜的身體,“究竟如何了?”
王昊臉色慘白,半個身子重量壓在吳東身上,低聲道“你快走,片刻不要耽擱。”
吳東臉色一變再變,連聲音也越發低顫“使君要東往何處?”
“宛城……太守……”
吳東的手上力道陡然一緊,搖頭急道“使君,還是你往宛城,東守衡山。”
“你受不住的……”王昊麵色慘然,“此乃百年未有之變局,衡山有戶三千,卻難擋這十萬流民……你不要遲疑,急告太守,倘若太守舉措得當,尚能保護南陽半數百姓,倘若全無防備,這十萬流民五天就能席卷南陽全境!”
“使君……”吳東仍舊搖頭,“東身卑位賤,願與城共存亡。使君明大局,當為太守臂膀。請使君先走!”
王昊猛然推開吳東,怒吼一聲“放肆!”
吳東呆住。
“昊,承天子不棄,委身衡山,身為衡山縣長,保境安民職分所在,縱身死亦得其所,汝為縣丞,欲抗命耶?”
吳東被這一身威勢鎮住了,一股熱血直衝胸口,驟然一舞大袖,躬身下拜“使君大義,東敢不從?”
衡山縣城門四閉,唯獨縣丞吳東一騎絕塵,飛奔西南。
他知道衡山保不住了,那不是普通的流民,而是可怕的饑民,中原大災,顆粒無收,這十萬流民為了活命,將會吃光一切能吃的東西,衡山田少地薄,儲糧極少,衡山兩千戶民眾會成為龐大流民中的一部分,成為吞沒世間一切的嗜血猛獸。
巨大的人潮如同狂風暴雨般席卷潁川、汝南,甚至波及到了南陽和江夏,南陽東北的衡山、隨縣、博安、魯陽、隼縣五縣為流民所破,衡山縣長王昊誓守衡山府庫,為民所沒。
南陽其實並沒有水軍,隻不過是些小船淺艦,即使收複了甘寧的水賊,也不過隻有六七百人。而這六七百人吃的也不是官糧,而是南陽郡的水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