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原微微頜首,權作回禮。再一轉身,一張吹彈可破的俏麗容顏便已出現在身前。
“哥哥……終於回來了。”
她一身素雅,落落大袖,及腰長發就這麼垂在身後,絲毫不加修飾,娥眉星眸,楚楚可人。雖是身高比尋常女子高些,在孫原麵前恰好矮了一頭,正是般配。
劉和目瞪口呆;張鼎萬分尷尬,連忙轉頭招呼驍騎們退出藥神穀。
她笑意盈盈,星眸閃亮,說不出的柔和舒適,令人喜歡。
孫原右手握住她執傘的手,左手撫上她的臉頰,眼神裡皆是溫柔“嗯,找他們不易,有些耽誤了,不然還能早些回來。”
馬車上龔氏兄弟扶著父親下來,望著那一對男女,龔都不由低聲道“兄長,我說這是兄妹,你信麼?”
龔文健低著頭衝他使個眼色,示意他不要多嘴。後者哼了一聲,顯然不甚在意。
“你們——”孫原看向了龔氏兄弟,道“前往東邊那一排茅屋裡去,左首第一戶人家是劉老丈家,說是穀主吩咐過去的,老丈自會替你父親醫治。”
兄弟兩個互視一眼,連忙彎腰答謝。
似是發覺不妥,孫原斂了神情,接過她的傘,把兩人身型遮在傘下,側臉衝劉和道“隨我來罷。”
劉和遠眺四處,心中漸漸有些疑慮。
劉和等人這一路行來已有五個時辰,天色已近戌時,眾人都是饑腸轆轆,南軍驍騎皆是全副武裝,張鼎派了十人外出打獵,雖是冬季,也該碰碰運氣。
孫原自是不會管他們,龔氏兄弟一行人已被安排進了一間茅草屋,藥神穀雖是人少,卻也有長住人家五六戶,自是容易安排。
劉和孑然一身,則是抱著那座木匣、跟著孫原和藥神穀主一路來到了藥神穀深處。
藥神穀傍山而建,一樓、一橋、一池便是藥神穀主所居之處。一條蜿蜒石徑沿著田壟鋪開,直抵池邊,踏過石橋便是那座小樓了。
一路上遇見三兩人,皆是衝孫原兩人微微躬身,稱一聲“穀主”,對劉和這一身華貴服飾的年輕公子卻是半分也不肯搭理。
劉和也不言語,看著溪水連池,清澈從腳畔流過,飛雪飄落水中,絲絲溶解,直覺眼前這一天雪色安然靜謐。
他四處張望,穀外風雪怒卷,穀內卻竟然如仙境,靜謐許多,不禁心生感歎“你這裡好自在。”
前麵孫原的身影明顯頓了一下,卻是頭也不回,隻聽見他的聲音
“你既然來了,便不能繼續自在下去了。”
劉和停了腳步,看著前麵兩人相偕而行,心底猛然生出一股心思自己來藥神穀,是錯了嗎?
他看著衣袖上落雪,隻是一瞬錯愕,便已然抬頭朗聲道“你我,皆是身不由己。”
“知道。”
孫原仍是不回頭,身邊的藥神穀主卻是抬頭望著他,雙眸目光流轉,令他不由低聲道“該來的,躲不了。”
“我知道,哥哥,你不用解釋。”
她聲如黃鶯婉轉,一根春蔥玉指抵在他唇間“我們之間,不需要語言。”
劉和望著兩人旁若無人,一張臉幾乎沉出水來,這兩人平時就是這個樣子麼?
小樓之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道身影,望著樓下三人,聲音清冷如冰
“既有外人,你們兩個,是不是該克製一些?”
三人抬頭望去,隻見亭亭少女,修身紫衣靚麗,似是和孫原衣衫仿佛,隻是那張冰冷容顏實是冷漠,與孫原的和顏悅色截然相反。也是散著一頭如瀑長發,隻有腦後挽了一個發髻,斜插了兩道木質的發簪,額前發絲斜拉到耳後,說不出的清涼。隻是雖是冰冷,雙手卻在腰前抱著一座手爐,一身氣質與藥神穀主也完全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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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和望著這清冷容顏,隻覺比藥神穀主更加美上幾分,不禁問道“這位是?”
雪兒看了他一眼,掩口輕笑“不都說藥神穀是‘藥仙之境’麼?她就是這傳說中的藥仙美人,林紫夜。”
樓上美人冷眉一挑,聲音愈見冰冷“李——怡——萱,我說過,不要把我的名字隨便告訴彆人。”
樓下孫原一手撐傘,一手將李怡萱摟入懷中,抬首衝林紫夜微微笑道“紫夜,彆欺負她。”
與李怡萱的溫柔截然不同,孫原的話令林紫夜的眉尖愈發上挑,一雙冷目盯著孫原“你就這麼慣著她?”也不待孫原搭話,徑直轉身入了樓裡。
孫原啞然。
劉和隻覺場麵愈發尷尬,當下道“原來藥神穀有兩位美人,難怪你如此流連。”
孫原回身一望,隻見劉和一身白雪,連肩上的紫狐裘都已經化作白色,也是忍不住笑出了聲音來,鬆開摟著李怡萱的手,頭往竹樓方向微微歪了歪“還是進去歇歇吧,免得說我們負了待客之禮。”
總算等到孫原這句話,劉和長舒一口氣,步伐都加快了幾分。
看似竹樓狹小,卻有三層之高,即使是第一層也是與地麵隔絕,雖是因為南北通風,潮氣重了些,卻點燃了十幾盆炭火,木炭都是被提前燒製過的,此刻散發著熱力卻是絲毫看不見煙氣。
樓裡陳設倒也簡單,除了幾處案幾和座榻,便是一處臨窗的灶台,擺了幾個藥罐,整座樓裡都彌漫著淡淡的香氣,劉和自然雖是聞不出來到底是什麼味道,但卻隱約猜到這絕非尋常香料的香氣,而是以藥草特意調配而成,是一股自然清香。
入了樓裡,李怡萱便和孫原拉開了一段距離,衝劉和道“這香氣是紫夜調配的,她不喜歡草藥濃烈的味道,於是配出來蓋住藥味。”
“隨便坐罷。”孫原示意劉和隨便坐下,轉身去灶前取了一方托盤,上麵放了幾碟小菜和三碗稻飯。
“這便是你請我的飲食?”劉和眉頭皺起,他自然能認出萱草和葵菜,簡直素到不行,他此時已經有些想念適才被龔氏兄弟打翻的那個食盒了,那可是宮廷禦膳啊。
孫原隻覺今天心情甚好,笑意不曾衰減“怎麼,不肯將就?”
劉和擰著眉頭看著那些,心裡卻想著被龔氏兄弟打翻的那七層食盒,可都是他愛吃的美食,眼下卻實在是張不開嘴,站起身來道“我還是去找張伯盛罷,他打獵有一手的。”
當下丟了一直抱在懷裡的木匣,徑直走了出去。
孫原笑意不減,隻覺身後一陣風動,竟是被李怡萱從後麵攔腰抱住。剛想說什麼,便聽到身後佳人細語溫柔
“哥哥,我想你了。”
他轉過身來,一張俏臉近在咫尺,心神一鬆,便覺唇間一暖,絲絲芳香直沁心脾。
她抱著他,一動不動,隻有唇齒糾纏。
寒風吹進小樓,火盆裡發出“劈啪”的聲音,連火光都似被這溫情所擾,羞澀低頭。
她輕輕推開他,麵色泛紅,仿佛連發絲都已經被融化,在他耳畔輕聲囈語“哥哥,抱我上樓。”
“嗯。”
紫衣公子微微彎腰,將她整個人橫抱在懷中,兩個人瞬間消失。
偌大竹樓,瞬間半點氣息也無,唯有火焰在風中顫抖。
隨後樓上便傳來林紫夜那冰冷的聲音,透著無奈和憤怒
“你們兩個!”
劉和看著眼前的黑熊,滿眼的不可思議。
張鼎拍拍這隻熊的頭顱,搖著頭道“這頭熊比尋常黑熊還要力氣大些,若不是身上都是利器,一劍斷首,隻怕也很難將它殺死。”
劉和看著他手中那柄帶血的長劍,反問“冬季還能找到熊?”
“是頭母熊。”龔都在旁邊插了嘴。他和龔文健兄弟兩個安頓好了父親之後便隨著劉和一起出來,藥神穀果然是藥神穀,每一戶人家都身懷醫術,他們所安頓的那戶人家略一查看龔父的狀況便能出手穩定病情,龔都一時高興,竟然在這場合隨意插話了。龔文健雖是穩重,卻不防龔都也不知是覺得劉和好親近,還是沒把三十六驍騎放在眼裡,竟然不顧場中狀態,信口胡說。
劉和倒是不放在心上,兩個太平道的人他還不放在眼裡,隻是看著張鼎。後者點點頭“應是冬季到了,給幼崽尋覓食物,否則母熊不會擅離巢穴,大雪封山,本是萬物沉寂的狀態,能獵到一頭黑熊也是運氣。”
母熊已死,幼崽也是難逃死劫。劉和雖是皇族,卻是經學世家出身,品行可謂帝都年輕一輩中的一流,更何況其父劉虞乃是極其清廉的人物,此刻見了這樣的場景一時間也有些傷神。旁邊的龔文建扯了扯嘴角,臉上已是無奈神色。
“你想說什麼?”劉和看著他麵色,自己猜個七七八八。兄弟兩人母親已然不在了,又是太平道中人,也不知道從哪裡得知藥神穀的存在,竟然挺而走險做起了殺人的事情。如今父親已經得救,眼見得母亡子散的事情在眼前,心中難免傷神。
龔文健搖了搖頭,看著這頭死去的熊,一語不發。
劉和看了看這隻熊,淡淡道“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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