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凡道:“天不開眼呐。聽聞太孫去後,太子殿下憔悴萬分,每歲皆要依照心中所想之模樣,為其雕刻塑像一枚。思念如斯,彆的不說,首先是位好父親。”
曾春深以為然:“這不消說。太子殿下由於暗疾在身,導致皇太孫自出生就體質孱弱,故此自太孫降世,殿下每日下朝都要親自照料,三歲起,更是遍尋名師名醫,為其調理教導,可謂視如無上珍寶,父愛如山呐。”
江凡眼中不易覺察的掠過一絲波動。輕咳一聲道:“曾大人所言極是,當真父愛拳拳,讓人感佩。”
曾春一臉惋惜:“太孫離世,太子殿下痛不欲生,親手刨土,十指染血。那日殿下靜坐墳前,無聲無息,卻天降大雨,皆謂之天哭。”
江凡長歎一聲:“也許,殿下真不希望太孫生於帝王家,隻希望他是個普通百姓,快快樂樂過完一生吧。”
曾春有些疑惑:“王爺為何如此想?”
江凡搖搖頭:“聽聞殿下為其子取名姬塵,乳名平安,難道不是殿下想要其生於凡塵,平安度日?”
曾春道:“皇家何等富貴,何等榮耀,王爺隻怕曲解了殿下意思。”
江凡淡淡道:“……也許吧……”
……
陽都距離泰嶽走官道,足足三千八百裡,依照這個年月的車馬速度,可不算太近。
縱然皇家馬匹神駿快捷,也足足走了半月。
一路上,江凡和這位曾少傅倒是好好結交了一番。
身為太子少傅,曾春對不少皇家秘聞都了然於胸,給了江凡不少指點。
而江凡作為回報,也應其所請,親筆為他題詩一首。
這一日,黃昏之際,終於來到泰嶽腳下,抬頭看到前方雄偉奇絕的泰嶽,江凡不由緩緩吐出一口氣,有種心神悸動的感覺。
遠方的泰嶽,氣勢恢宏,雄峰峻拔,在天下名山之中,並不算最高,但卻獨尊於世,若那被稱為萬山之祖的昆侖為世外第一山的話,此山便是世間第一山,概因其地位,實非他山可比。
此為千年聖地,百姓膜拜,帝王告祭,為天下供奉,被視為直通帝座的天梯,主宰廟堂興衰,王朝更替,千年來地位超然,從無動搖。故有泰嶽安,四海皆安的說法。
越發臨近,那種濃鬱的聖地威嚴愈發讓人心生敬畏。
這是一種勢,千年香火,萬民膜拜、帝王供奉造就的勢。
“造化鐘神秀,陰陽割昏曉……好個九嶽之尊!”
江凡不由讚歎道。
曾春神色一動:“造化鐘神秀,陰陽割昏曉,好詩,好詩。王爺果然天下詩詞第一人,世人誠不欺我啊。”
江凡搖頭一笑:“聽聞,登泰嶽,必須在黃昏之時,以求次日可見玉皇頂旭日東升。”
曾春道:“不錯,世人尊泰嶽,必沐浴更衣,黃昏登山,於玉皇頂靜坐恭候,此乃大禮儀。”
江凡笑笑:“我們來的倒正是時候,不如就此登山。”
曾春道:“王爺與他人不同,登泰嶽,需要更正式,明日一早,當有禮部官員妥善安排。今日,便在山下紮營安頓。”
江凡道:“江凡不懂禮儀,既然如此,煩請曾大人安排。”
是夜,江凡於泰嶽腳下暫歇。
暮色深沉,帳篷中一燈如豆,江凡坐在案頭提筆書寫著什麼。
不多時,燈花微微炸裂,跳動幾下。
江凡抬眼看去,微微一笑。身後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小子,到處都是眼睛……”
江凡輕輕放下筆,卻沒有回頭,目光注視著筆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