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麵色沉了下來,就這麼一瞬間,長公主忽然覺得她那無所不能的皇兄也有了無能為力之事。
她歎了一口氣,低聲安慰道“太子是諸位皇子裡的長子,德賢兼具,人心所向,臣妹相信,太子有百姓和聖上這般為他祈願,就是為了我大齊的將來,他也會好起來的。”
“朕在想,是不是朕給光兒的壓力太大了。”皇帝愁眉不展道。
“太子是極為聰慧之人,聖上對他的期望,他是知曉的,欲戴王冠,必承其重。”長公主緩聲道。
她歎了一聲道“皇兄若是得空,不妨和臣妹一道去東宮?”
皇帝想了想,對長公主的提議很是心動。
他點了點頭“朕也許久未曾去見光兒了。”
內侍眼疾手快,立即高呼道“聖上起駕東宮。”
東宮內。
太子正在劇烈的咳嗽,太子妃在一旁喂他吃藥,因太子的藥根本就難以喝下去,太子妃隻好將手中的藥遞給了侍女,自己則扶起太子,幫他順著後背。
這一路上,是聖上不允許通傳的,因此,他一進門,就看到太子這副光景,心中不是滋味。
“見過聖上,見過姑姑。”太子妃行禮道。
長公主和善地笑了笑“不必多禮。”
皇帝的視線都在太子身上,他親自去攬過了太子,向侍女伸出了手,要為太子喂藥。
太子妃誠惶誠恐道“聖上不可。”
太子也窘迫道“怎能讓父皇服侍兒臣。”
“光兒!”皇帝悲愴喚了他一聲。
許是不想牽動旁人的情緒,皇帝大大咧咧的說道“老子沒做皇帝前,你們兄弟幾個的尿片不都是老子換的?縱然今日咱們家飛黃騰達了,你不還是老子的兒子?現在想給你喂個藥都不成了?”
“父皇,兒臣無用。”太子心中一陣酸澀,他輕歎了一聲,“兒臣這身子骨兒臣清楚,兒臣鬥膽,懇請父親另立太子。”
皇帝一怔,臉色也跟著一沉“你每次見你父皇,就沒有點彆的話?”
“父皇,我老朱家打下的天下著實不易,江山須有可托付之人!若父皇不早做打算,隻怕兄弟相爭,禍起蕭牆。”
“那你就給老子趕緊好起來,有你在,誰敢妄想這個太子的位置?”皇帝嗬斥道,可眼底深處,卻是不可磨滅的哀傷。
這世上,沒什麼比白發人送黑發人更殘忍的事情了。
這是聖上最無力的一次。
在戰場上九死一生他不曾無助過,被寧興宴威脅的時候他也不曾無助過。隻是,如今他坐擁天下,卻要眼睜睜看著兒子離去。
“殿下定能好起來的。”長公主適時安慰道。
太子還想再說什麼,太子妃卻不動聲色搖了搖頭。
太子妃莞爾笑道“小阿文今早還在和我念叨皇爺爺呢!兒媳擔心父皇政務繁忙,不敢前去叨擾。”
“快讓奶娘將小阿文帶過來。”皇帝道。
太子妃一笑,點了點頭“兒媳遵旨。”
太子看著她做的一切,眸光愈發的深邃。
他強撐起身子,還要開口。
長公主卻道“你爹的脾氣你還不清楚?話說到這份上便罷了!光兒,這是你爹期望你能好起來,你自己莫要再說那些喪氣話了。”
太子怔了怔,將餘下的話吞了下去,心事重重點了點頭。
若不是天不遂人願,他何曾不想在熬幾年,能夠接過他父皇的擔子,能夠看著文兒長大,娶妻生子,隻是,他自己的身體,他清楚。
就像蠟炬一般,遲早都有油儘燈枯的時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