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唐延年未曾想到的結果,她曾經以為,隻要自己拚儘全力,總有辦法保全王大頭等人的性命,可最終,她隻是這浩瀚天地的浮遊,被她看不見,摸不著的規矩體係捆綁著。
侯爺見她半晌不曾做聲,他略帶擔憂看了一眼唐延年,話到嘴邊,還是化成了一聲歎息。
“侯爺是否想過,利用我來麻痹王大頭他們,若被我知曉自己竟然做了侯爺的刀,我該怎麼麵對我自己?”唐延年問。
問完後,她又輕輕搖了搖頭“是我多慮了,侯爺這樣能夠成為新朝的中流砥柱的人,如何會猜不到。縱然侯爺心懷愧疚,卻還是這麼做了,畢竟,如何做對局勢有利,對侯爺有利,這才是侯爺最先考慮的。”
“延年,等你到了我的位置,便能知曉我的難處了。”侯爺頗為感慨地說道。
唐延年輕輕一笑,她搖了搖頭,眼神執拗地道“不是這樣的,人生在世,人人都有難處,路要怎麼走,卻是自己選的。侯爺打心眼覺得王大頭這樣的人卑如草芥,才會覺得那樣的人死了就死了。”
她說著,頓了頓,喉間一哽,語氣悲涼地道“您又怎知,未入京的唐延年也是你們這些人眼中的草芥,生死都是輕如鴻毛。”
“你是本侯的女兒,他又怎配與你相提並論?”
“侯爺的女兒又如何?便就高人一等了?是侯爺的女兒,便能讓人高看了?”唐延年嗤笑了一聲,看著侯爺,“我心中敬佩王大頭,敬佩他能守護自己想守護的人,揭竿而起,妄論生死。在我心中,我也有想要守護的人,隻是,我想為他們找尋的公道,卻一直尋到。對我而言,平安、益壽,就如王大頭一般,生死不過在權貴的一念之間,我真的不服,憑什麼,這就是該是我們的命?”
侯爺頗為失望看著唐延年“我原以為你已經想明白了,卻不想,還是這樣劍走偏鋒,是本侯高看你了。”
“延年在此多謝侯爺高看。”她不服輸的抬眸,縱然眼睛濕潤,但卻沒有一絲要低頭的意思。
就在父女僵持之際,馬車停了下來,金全前來稟告。
“稟告侯爺,已到東側門。”
侯爺沒有再說話,隻是深深看了唐延年一眼,先行下車。
春綠小心扶著唐延年,她故意落後了半步,拉過唐延年,小聲對唐延年道“娘子怎又和侯爺爭執起來了?聽著那些話,可沒把我嚇個半死。”
唐延年握住了春綠的手,輕輕拍了拍她以示安慰。
她笑了笑“你彆擔心了。”
繼而,她又歎了一口氣“我何嘗不知,我軟一些,恭順一些能更討他喜歡?他日,也好在這京都之中更好站穩腳跟。隻是,我心中的坎兒是我摯親的命,是他人信任我,卻因我而命喪黃泉。”
“娘子,春綠鬥膽勸一句,過剛易折。您如今到底雲英未嫁,在家還是須得仰仗父兄。”春綠憂心忡忡勸道。
唐延年笑了笑,她輕輕彈了彈春綠的額頭“你這小妮子,年歲不大,說的話倒是愈發老成了?”
話是這麼說的,但她的眸光卻沉了幾分,她緩聲道“我也不知自己日後是個什麼樣的前程,若是今後侯府沒有我的容身之處,我便讓你安置到大郎君那裡去,可好?”
她說的這番話是她曾思考過的,唐鼎為人不錯,她也深信,春綠跟著唐鼎定然不會委屈。
春綠癟著臉,委屈拉著唐延年的袖子,頭搖得像撥浪鼓一般“春綠哪兒都不去,就跟著娘子。”
話說到這裡,兩人就差不多走入了宮門了,唐延年摸了摸春綠的頭,朝著她會心一笑。
侯爺放慢了腳步,側身等了唐延年片刻,眸光深邃看了唐延年一眼,大步朝前走去。
皇帝在禦書房接見的侯爺和唐延年,他一見侯爺,就起身相迎,侯爺正要行禮的動作也被他攔了下來。
“你與朕是過命的交情,就無需多禮了。”
“臣此行,不負聖上所托,平匪安民,保我大齊江山永定。”侯爺還是半跪,語氣鏗鏘有力行了一個全禮。
唐延年見狀,也跟著跪了下去,她不知道自己此時應該說什麼。
接侯爺的話,逢迎拍馬固然是好,但話到嘴邊,卻什麼都說不出來。
她並沒有接話,中規中矩道“臣女給聖上請安,聖上萬安。”
皇帝抬手道“快免禮,你們這一家子,好的是一點兒也不曾學,竟是將這些俗禮學得半點不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