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尊香爐嫋嫋升起青煙。
桑眠跪在蒲團之上,雙手合十。
李聞昭看她。
上回他來蘭亭序時,桑眠說過自己早就有了和離之心,他並不相信,認為更多是在賭氣。
可春日宴這荒唐的一天。
絕不是桑眠一朝一夕可謀劃出來的。
母親最看重名聲和多年後尋回來的長子,她就借以親子之口,讓母親在眾人麵前丟儘臉麵,從雲端跌入泥裡。
妹妹最在意容貌與太子,她便讓妹妹在心上人麵前毒癮發作,暴露最醜陋不堪的一麵。
她實在謹慎又聰慧。
如果是在以往府裡指出這些真相,即便有證據,也不會輕而易舉取得像今日這般效果,反而會被母親更狠的打壓甚至丟了性命也未可知。
且換身隻是加成,今日換作是她以大娘子身份去揭露也是穩妥的,怎麼看春日宴對於侯府來說是死棋,對桑眠而言則是生機。
燭火昏黃,李聞昭低聲問:
“你算計多久了?”
桑眠並不太記得,同時也厭惡李聞昭用這種口吻來問,她給父親上了一炷香,從偏殿裡走到李聞昭麵前。
“你們李家薄待苛責我多久,我就算計了多久。”
眼底劃過譏誚,桑眠睨著他:“我本以為,但凡有些良知,你第一句都該先向我道歉。”
李聞昭一怔。
他呼吸重了幾分,“是,我從前對你不好。”
“你探花不會是行舞弊之術得來的吧?”桑眠冷冷打斷他。
“毫無責任之念,又無擔當之誌,行徑卑劣,薄情寡義,你孔孟之學難不成都讀到狗肚子裡了?”
“道歉兩個字不懂嗎?一定要東拉西扯拿你那不值幾錢銀子的感情來掩飾過去嗎?”
“桑眠!”李聞昭被斥得麵紅耳熱。
“你以為你是誰,你憑什麼這樣數落我!”他氣急,“怎麼用我身體用久了還真當你是本侯爺了?”
“我是平陽侯府血脈!是當今禮部侍郎!你區區一介婦人,縱使我有錯,平心而論難道你就沒有不對之處嗎?”
“啪——”桑眠一巴掌扇過去。
她輕抬下巴,“怎麼,我扇了你我有錯,你難道就沒有不對之處嗎?”
李聞昭被一巴掌扇懵,他捂著臉,視線對上從香爐裡升起的薄煙,嘴角扯出個意味不明的笑。
擦乾嘴角滲出的血,他回頭看向桑眠。
“你那日去龍華寺一定見過大師知曉身體換回來的法子了吧?”
“讓我猜猜,追根溯源,應該是你在我麵前要喝下一碗加了媚藥的茶。”
春日宴結束本來就是要計劃換回身體,桑眠沒有否認,李聞昭雖然蠢,可真想去查也能查出來,她並不奇怪。
“阿眠你知道嗎,春日宴表麵上看你是贏了,可你輸得徹底。”他幽幽道。
“你以為你是給自己報了以往的仇怨,殊不知整件事受益最大的,其實是我。”
桑眠心裡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
……香裡有藥!
眼前漸漸模糊,頭腦昏沉,她努力想要撐起身子,可席卷而來的眩暈讓人提不起絲毫力氣,整個人一歪,軟軟倒進李聞昭懷裡。
翊坤宮。
夜幕低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