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雲變色,搖搖欲墜。
桑眠身處災厄。
她從未見過如此景象,客棧在身後轟然倒塌,街上屋舍瓦房毫無例外,像失了脊梁,在天地極速升降搖動中崩倒傾圮,似有無數戰鼓擂響,轟隆桄榔,一聲高過一聲,震得人心驚肉跳。
桑眠想繼續跑,可腿在發軟,被迫定在原地,隻能白著臉茫然打開雙臂企圖尋求平衡。
塵埃漫天。
有不少衣衫不整倉皇逃離到街上的百姓,驚懼皆寫了滿臉,甚至鞋子都還未來得及穿,母親抱緊啼哭孩子,丈夫背著老母親咬牙往空地衝。
還在震。
街上人越來越多。
“阿眠……”李聞昭喚她,眸色焦急,“阿眠彆怕。”
衛藺飛身從跌落廢墟中跳下。
大乾從未有過地動天災先例,可他們多少從書中了解過一些,隻是文字蒼白,遠不如親身經曆震撼。
“我把九思留下護著你們先行離開。”衛藺一手拖著一個,帶桑眠和李聞昭先從這篇廢墟往城郊平坦地帶去。
“那你呢?”
“我要留下。”他沉聲道。
此時大地震顫已逐漸停下。
“怕是沒有真正結束,如此強動,多半有餘震。”衛藺麵色凝重,“此地危險,你們必須先離開。”
桑眠扯住他衣袖,搖頭:“不行,你身為太子——”
“就是因為本宮是太子,所以無法拋下這城百姓,但阿眠你不同,你還有未完成的事情要做。”
他不由分說,用力將兩人往人群中推去,毅然轉了身,挺拔背影很快掩於淒淒惶惶急於逃命的災民裡,唯有束發的靛藍綢隨風一飄一浮。
“阿眠,快走,來不及了!”李聞昭催促。
人越發多,再立於此處極容易發生阻塞踩踏。
桑眠倒退著步子,直到那抹發帶消失不見,她猛地轉身隨人群奔逃。
濁風自耳邊呼嘯,卻送不來一絲清爽,鼻息間儘是混亂體味夾雜木材泥土塵埃的衰敗氣味。
沒有人會不怕死。
對生的渴望使得桑眠同眾人一般,急促喘息著逃離危險之地。
而李聞昭到底是頂著桑眠身子,又因未吃藥,腰疾複發,他佝著身子,逐漸落在桑眠身後。
什麼也聽不見了。
除去自己劇烈心跳和急促沉重的喘息。
李聞昭扶著腰,後麵紛至遝來的百姓不停撞著他纖弱肩膀和傷臂,爭先恐後往前衝。
桑眠身影在他眼中漸漸模糊,後腰處的疼痛越發清晰。
“李聞昭啊李聞昭,你真是自作孽不可活……”他仰天苦笑,喃喃道。
如果不是自己聽信王氏謊話,錯怪阿眠還擔憂影響仕途,打了那三十板子,此刻自己也不必受此折磨,連逃命都如此困難。
他咬緊牙關,再前行不過五步,又扶著雙腿停下。
不行,要歇息片刻……
從不知何處又傳來一聲巨物倒塌沉重悶響,群鳥發出尖銳叫聲,從人群上空振翅飛過。
身體突然騰空,李聞昭驚呼,後知後覺發現是去而複返的桑眠一把將自己掄上了背。
“阿眠……你不用管我……”
“閉嘴!”桑眠頭也沒回的嗬斥了一聲。
“就當是報答你曾深夜從香爐峰救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