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勢漸急。
衛藺正借著火光小心把滲進指腹的木刺挑出。
角落裡那幾個百姓說得越發激昂,已全然把太子塑造成個嗜血好戰無情狂徒。
桑眠沉默片刻,終究冷冷揚了聲音道:“以戰止戰固有不足,可漠北野心昭著,若是邊陲要塞三城沒有拿回,他們攻進中原是遲早之事。”
“哈林和烏裡百姓如何被漠北軍將侮辱欺淩的,各位難道沒有耳聞?”
他們聞言垂頭,訕訕閉了嘴。
因為桑眠說的是事實。
漠北曾奪下大乾三座城池,燒殺搶掠無惡不作,若是對其一味軟弱,那被吞並也並非不無可能。
李聞昭看清桑眠眼底隱隱慍怒,將頭埋的低了些,手臂傷口和後腰都鑽心的疼。
他本是想進來給桑眠扮個可憐。
——她從前最吃這一套。
記得曾經,也是這樣傾盆的雨天。
他於街上遇見個踏著水花的小女娘,擦肩而過時瞥到她模樣,正是給自己送過絹帕的。
那女娘軟聲軟語同他寒暄,李聞昭不好走開,便回應了幾句,一起回了桑府所在的雲纓巷。
恰好被守在門口等人的桑眠瞧見,足足有兩天沒跟李聞昭說話,後來還是他因雨染了風寒,桑眠才擔憂大過醋意,原諒了他。
如今也還是雨,還是南洲。
可再不複從前了。
瓢潑大雨正卯足了勁兒往帳篷頂上砸,恨不能鑿出個窟窿出來。
“這雨下的急,恐怕青州補給要遲些才能送過來了。”衛藺出聲道。
“你在南洲耽擱的時間會不會太長?”
桑眠撥弄炭火,輕輕搖頭。
“不會,但凡容衡那邊知曉江陰之事的話,也不會冒險對“我”下手了,況且我們路上不是也甩掉了幾條尾巴,他們是想順藤摸瓜,坐收漁利。”
想到芸娘那封遺書,她不禁歎了一聲。
芸娘是在賭,好在最後是被自己發現,若是讓容衡手下看到,江陰另外兩個孩子危矣。
“至少等到有軍將進南洲城。”
桑眠細細想了想:“上京要得到消息,也起碼還得兩天,我們還是得先向北姑求援。”
“水路能走嗎?”一旁沉默許久的李聞昭忽然開口。
“你是說烏江?”
衛藺思忖片刻,覺得不妥。
“這條水路是由北到南,眼看雨要下一夜,烏江水位定會上漲,湍急難當,太過危險。”
“那就冒個險吧,我騎馬去北姑送信。”
桑眠看向李聞昭。
李聞昭壓低了聲音。
“我們換身,然後我騎馬去北姑求援,如何?”
她眼底閃過詫異。
“為什麼?”
回應她的又是沉默。
李聞昭苦澀彎起抹笑。
他也不知道,可能是想要讓南洲之事儘快結束,好讓桑眠跟衛藺分開,也可能是看不得她眉間愁思千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