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人傳》是木晨曦喜歡的書,他喜歡羅曼羅蘭的力量感,自己心情低落的時候就會隨手拿來翻一翻。
書裡麵自然到處都是他的勾劃。
方敏抒捧著書,低著頭翻了幾頁,可能也是看到了木晨曦的勾劃,站在那兒就開口念了起來——
“一個不幸的人,貧窮、殘廢、孤獨,由痛苦造成的人,世界不給他歡樂,他卻創造了歡樂來給予世界。他用他的苦難來鑄就歡樂,好似他用那句豪言壯語來說明的,那是可以總結他的一生,可以成為一切英勇心靈的箴言的——用痛苦換來的快樂。”
等她平平穩穩地念完了,木晨曦說,“《貝多芬傳》。”
她臉上露出兩個酒窩,“嗯,差不多一樣的,貝多芬,偉大的人,原來你也喜歡這本書。”
“是,”木晨曦說,“常常翻一翻。”
“我也一樣,”她說,“給過我很多前行的力量,所以生病算什麼呢?不算什麼的。”
知道她有病,現在也知道了她那個藥需要半個月的時間來維持血藥濃度才有效果,木晨曦看她胸口微微有些起伏,似乎有點兒激動,想說點什麼,又不知道如何措辭。
隻得由著她去。
她自顧低語,“和貝多芬的痛苦相比,我是幸福太多了。”
她又往後翻了翻,木晨曦覺得她應該是翻到《米開朗基羅傳》了,她翻頁的手又停住,隨即又念了起來,這一次聲音也不大,語速卻快了一些——
“精神的憂慮不是偉大的信號……”
片刻後。
“我憎恨那怯懦的理想主義,它把目光從人生的苦難和心靈的脆弱中移開。必須去對太容易被豪言壯語蒙蔽的人說英雄的謊言是一種懦弱的表現。世界上隻有一種英雄主義,那就是看清世界的本來麵目,並且去熱愛它。”
見識過她上次發病的場麵之後,木晨曦這會兒有點緊張,也不顧及什麼禮貌了,盯著她快速而微妙起伏著的心口。
生怕她又出點毛病。
還好,屋子裡安靜了一會兒後,她把書合上了,放回了原處。
然後她籲了一口氣,抬頭望著不遠處的木晨曦說,“我以前桌子邊上也放著這個,看了幾遍,沒事拿出來翻一翻。”
看她狀態不錯,木晨曦開了個玩笑,“羅曼羅蘭1944年才去世,看來,這兩個世界確實也挺平行的,分岔點還比較靠後。”
“嗯,”她也開玩笑回應,“不然我要是遇到了異世界的鏡子,那就成穿越事故了,哈哈。”
她倒是真會想。
每個人都有心靈的世界,這算是方敏抒自己心靈世界的流露。
後來照例是她把衣服包好了去洗澡,木晨曦心照不宣坐到遠端去看書,等她穿戴整齊回了房間,他才去整理他自己的衛生。
方敏抒躺在床上,蓋著被子。
這間臥室的窗戶朝向挺好,外麵沒有高樓,隻有被燈光染上了一點兒橙色的墨藍天空,清冷的微風就透過紗窗吹進屋來,令人舒適。
她心裡總歸是要敏感一些的,蜷在牆角想著剛才的事情,想著想著,又把自己塞在枕頭底下的結婚證摸了出來。
城市裡的小出租屋,即使在深夜之中,如果不拉上窗簾的話,也會有一點外麵的光漏進屋子。
就借著這一點光,她又把結婚證翻開看了看。
其實看不清楚,照片上就模模糊糊兩個影兒,她摸著那照片時,嘴角竟也慢慢挑了起來。
有一個秘密她自己知道,在藍星的時候依賴哥哥,到了這裡,這位接引人又給了她許多希望。
結婚了,是形式上的。
雖然沒有耳鬢廝磨,在可期的日子裡,卻可以算得上朝夕相處。
她知道自己對他有好感,也有幾分不由自主的依賴。
她病得不輕,過去除了自己的精神力,還有哥嫂的支撐,現在這種支撐好像換成了外麵那個人……
一股暖流縈繞在心裡,她不知道緣何,或者暫時不敢承認緣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