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仲暗罵這隻呆頭鵝,站起身來,往後一步手一伸就端過那站著不敢過來的真小二手上的饅頭,然後另一隻手按下就要跳起來的黃柏,示意他坐下趕緊把飯吃完,再對那假小二說道“誤會誤會,我們——祖孫倆出來找親戚的,身上銀子快花完了才隻點了這麼點兒。你放心,我們就是來吃飯的,吃完飯就走!”
黃柏嘴是徹底合不上了,——祖孫?!
那店小二也不跟他們理論了,不遠不近地擺著姿勢,還頻頻往外看,著急地等著援兵。
他當然不是什麼店小二,他是這店裡最強壯的人,切菜工。剛剛杜仲二人一進城鎮,他們的奇模怪樣就引起了風聲鶴唳的小鎮居民的疑心。近日盜賊猖狂,他們早就得了信兒,凡是看到行裝奇特的外地人,都要當心。所以等看到他們進了飯館,飯館老板急得跳腳,店小二躲在後麵打死也不想上前,最後沒法,把他拎了出來,想著能擋一陣算一陣。
他的腰後就彆著他切菜用的明晃晃的大菜刀。
“你們到底是什麼人,是不是盜賊一夥的?如果是,俺胡大爺告訴你們,你們來錯了地方——哎呀,陳大哥,你終於來了,你看你看,他們一個都沒跑掉!”那小二惡聲惡氣地說著說著突然餘光掃到了剛進門的一個大漢身上,立即停嘴,轉而帶著哭腔轉向了那人的懷抱。
杜仲示意了黃柏一眼,要他彆吃了趕快走。她把饅頭往懷裡一塞,起身就準備往窗邊跳。
來者是衙門捕快。作為江湖中人,要有見了公門中人就躲的好習慣,這樣才會少很多麻煩。
可惜黃柏混江湖是個徹頭徹腦的雛兒,他非但不理解師姐為什麼要躲著這幾個粗鄙的大漢,還一手掏出了彆在腰後的鐵骨黑扇,準備上去大乾幾場。
杜仲一看那扇子,心裡哢嚓一下,暗道“糟了”,但已經來不及了,隻聽見那剛進門的捕快臉色巨變,也不上前了,衝他們大喊一聲道“你們到底是何人,難不成與黑婆婆有關?”
陳捕快眼光如炬,仔細地掃了掃杜仲,微微一思索,頓時臉色大變,一伸手就把那小二拉到身後,再使勁兒揮手示意在大堂裡吃飯的眾人迅速離開!
“快點走啊,黑婆婆在這裡!快撤!”
黃柏手裡的扇子差點掉在了地上咋回事咋回事,他剛拿出扇子,大家就嚇成了這樣?!他有這麼嚇人嗎?
哦,扇子!這把扇子是杜仲闖蕩江湖回來後送給他的,之前是她在用,是黑婆婆在用……
他狠狠瞪著杜仲,嘴裡一千句罵人的話沒法在眾人麵前噴出,但那眼光已經快要著火了杜仲你至於這樣坑我嗎?虧我還高興了這麼久每天揣著睡覺——
杜仲看看五官快扭曲的師弟,聳聳肩,歎了口氣,一屁股坐下,準備把飯吃完再說——反正已經被認出來了,還躲什麼躲?
扒了兩口飯,覺得硬,又喝了兩口湯。然後抬頭看了看眾人的驚恐樣,笑著朗聲道“沒想到大家還記得我啊!”
“啊——真的是黑婆婆!”
“快跑啊,黑婆婆來了!”
“不得了啦,黑婆婆重出江湖了呀!”
“快快快,快飛鴿傳書告訴堂主,說黑婆婆在小崗鎮,估計是要去通州城的,快去彙報!”
黃柏終於回神了,他看了看四下逃逸的民眾,覺得這場景很是滑稽。再看看還在悠然吃飯喝湯的杜仲,終於忍不住皺著英氣的眉問道“你名頭這麼大?你是不是做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你老實跟我說,除了你跟我吹噓的那些,那兩年你到底還做了什麼?!”
杜仲終於把飯菜都吃完了,擦擦嘴,抬頭看黃柏,一臉真誠地問他道“我準備開溜了,你走不走?”
那捕快一直非常戒備地拿著大刀守在旁邊,聞言就喝道“黑婆婆,你彆想就這麼走了!吳家堡五條人命還在你頭上呢!”
杜仲都準備起身走了,聞言停了下來,奇怪地看著捕快說道“你們弄錯了吧,我隻毒暈人從來不殺人的!”
“不殺人的?!哼,那湖州端午遊湖會的四條人命怎麼說?張家死的六個下人又怎麼說?!”
杜仲愣了一瞬,隨即就冷笑起來。她不過小一年不出來,頭上就多了十五條人命,是不是她再窩個幾年,江湖上死的人都算是她的了?
“我說了不是我,你不相信就算了。我黑婆婆也犯不著跟你個小捕快說謊。怎麼著,你在等正氣堂的人過來?!就算過來了又怎麼樣,就憑你們,能攔得住我黑婆婆嗎?”
陳捕快臉色一暗,手裡的大刀握的更緊了。雖然臉上毫無怯意,英勇無比,但他的腳還是自發地往門邊挪了幾步。
開什麼玩笑,他隻是朝廷的一個小小捕快,跟江湖上鼎鼎有名的黑婆婆怎麼拚?江湖事江湖解決,還是等正氣堂的人來,讓他們江湖人自己去一邊兒廝殺吧。
黑婆婆,傳聞中長得奇醜無比,一張臉黑得像塊炭,而且最重要的是,心比臉還黑!吳家堡的人說了幾句她的壞話,就被她迷暈了扔在樹林裡,還割了五人的舌頭並淩虐他們致死;湖州端午遊湖會據說是有四人擋了她的路,就直接被她毒暈了扔進了河裡淹死……此人心狠手辣,手段百出,還功夫了得,江湖人人談而色變,正派人士都在通緝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