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仲這才有時間打量這個院子。院子很小,一眼看去就是三間正房旁邊各兩間廂房,院子裡一棵大樹,還有水井磨盤,倒也五臟俱全。這樣的小院子是如今小康之家的標準配置,這城裡沒有一千也有八百,毫不出奇。
這麼一停下來,她就覺得身子都不是自己的了,一陣陣鑽心的疼從四麵八方地傳了過來!
杜仲一邊撐在磨盤上,一手去探肩上的箭,忍不住罵了一聲娘。
不行,好像有點深,她不能自己就這樣拔。正想求助那黑衣人,這時就聽到房間裡他嘲諷的聲音傳了過來“還杵在那兒做什麼?還不趕緊過來!”
杜仲咬著牙把罵人的話使勁咽了下去,“我受傷了,能不能麻煩大俠——”
“不能,男女授受不親!”那人打斷了杜仲的話,“我看你死不了的,趕緊進來,我給你拔箭!”
……那剛才抱著她跑了半天的死男人是誰?
杜仲沒力氣吵架,踉蹌著撲進了房裡。
那人這會兒正在布置房間。他把被子全部拿了出來,把前後的窗子都蒙得死死的,這才點了兩盞油燈,往杜仲看了過去。
油燈下的杜仲衣衫淩亂,血跡斑斑,此刻正半癱坐在椅子上。但即使是這樣,依然能看到她清麗無雙的容貌。
“我就說嘛,黑婆婆怎麼可能又老又醜,肯定是裝扮出來的!這一趟果然沒有白跑!”他嘿嘿一笑,“你那樣看著我乾嘛?是不是覺得本大俠英俊瀟灑玉樹臨風卓爾不凡?”
杜仲輕輕地笑了,這人行為乖張變化無常,但現在看來有些像是小孩子式的頑劣不堪。像小孩子就好,那說明他還有點赤子之心,不會壞到哪裡去。
“是啊,你這麼英俊,蒙著這塊布太可惜了……”
黑衣人聞言側頭思考了一瞬,點了點頭覺得有道理,一抬手就將臉上的蒙麵巾給扯了下來,“你說的有道理。我又不怕你看到,還蒙什麼蒙啊——”
不出她所料,這真的是一個二十歲來歲的好看小夥子。
杜仲衝他咧嘴,“大俠?什麼大俠?”
黑衣人不想杜仲都痛成那樣了還有心情跟他說笑,不由撇撇嘴,由衷地道“你果真是條漢子!來吧,去床上躺著,我來幫你拔箭!”
一說到箭杜仲立即覺得全身疼痛難忍,臉都皺到一起去了。她也不囉嗦了,幾步就撲到了床邊,然後把自己擺到床上。
那些箭都是從後麵射過來的,好在都在一邊,否則這趴都沒法趴。
黑衣人忙進忙出好一會兒,才把東西都準備好。本來都想直接動手了,但看著杜仲側過來看著他的清亮眼神,他頓了頓,還是開口道“有一件事我還是要先說清楚。”
杜仲強忍著疼痛衝他點了點頭。
“以後遇公子可不能因為我看了你身子而找我麻煩。”
杜仲聞言苦笑了下,隨即輕聲道“你動手吧。如果真的有那一天,一個死人和一個被看了背的活人,想必他還是知道怎麼選的。”說完她就側過頭去,不再看這邊了。
遇公子,孫遇,現在他在哪裡呢?他知道她現在受了重傷,不得已被一個陌生男子剝開衣衫救命嗎?
不知為何,剛剛那麼疼都沒有紅過眼圈的杜仲,這一刻眼淚卻有自己的主張似的,開始順著眼眶就往下掉。她不敢出聲,乾脆把頭埋在了枕頭裡,任淚水印進枕頭。到了背上開始拔箭的時候,她死死的咬住枕頭,硬是不讓哭腔泄露出一絲半點。
痛死她算了!活成這個鬼樣子,還有什麼好矜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