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丫鬟怔了怔,也不答杜仲的話,而是繼續勸道“杜姑娘,奴婢這是為了您好。你看,”她突然指著樹下吊著一根蛛絲扭動著往下掉的一隻嫩綠色毛毛蟲,“這外麵蟲蟻繁多,要是擾了您的雅興就不好了,所以還是請您——呃——”
她算是大膽的,能指著那蟲子說話,但沒想到眼前這位眉目如畫的杜姑娘直接伸出了兩根手指,然後黏住那蟲子,再輕輕地用食指一彈,蟲子不知道飛到了哪個角落。
不光是她,就是遠遠看著的婆子和另一個丫鬟見狀都覺得脊背一麻,好似那蟲子飛到自己身上來了似的。
杜仲餘光掃了眼那個瑟縮了一下的婆子,心想叫你板著一張臭臉,還想給我下馬威,今天晚上回家好好地脫了衣衫翻蟲子吧!
沒錯,那蟲子此刻正安安穩穩地待在那婆子兩件衣領的中間處,正蠕動著找個舒適的位置好睡覺呢。
她這一手擺弄完,那丫鬟立即不說話了,乖乖地躬身退了下去,倒茶的倒茶,拿墊子的拿墊子去了。
眼看著天都黑了下來,沒有送飯的,沒有傳見的,甚至那婆子和丫鬟都不知道縮到哪個角落裡去了。杜仲知道這下馬威還沒有結束,她也不急,練武的人,一頓不吃也沒什麼大不了,她也想看看,這幫人還敢把她得罪到什麼程度。
還有孫遇那廝,到底要什麼時候才能想起她來。
她不知道李四在外麵急得要哭了!他派去給孫遇傳話的小兵回來了,說壓根就見不到人,但是好歹話已經帶進去了。而他這邊呢,十來個牛高馬大的護院拎著棍子站在他的麵前,麵無表情就一句話打發了他“男子不得入內院!”
問題是剛剛他跟過來的時候隔了一點距離,壓根就沒看到夫人是不是進了內院!他強烈地懷疑他們並沒有把夫人抬進內院,而是隨意找了個小院子把人給安置了——夫人的安全他是不擔心的,但他擔心夫人的脾氣啊!
就跟現在一樣,他也很擔心自己的脾氣一上來就直接跟這十來個大漢對打了!打架他不怕,也未必打不過,他怕的是影響了公子的聲譽,還有公子以後的前程!
公子咧,麻煩您老人家快點想起我們來,要不,我們可就真的要給您添麻煩啦!
吃的可以沒有,但水是要喝的。沒人倒茶,杜仲自己拎起那個造型簡陋的大茶壺,先涮了涮杯子,然後倒了一杯送到嘴邊——又苦又澀。“嗬,這是知道我要上火,倒了陳年的苦丁茶來給我下火?!”
杜仲運了運內力才將火氣壓了下去。好呀,既然這麼看不起她,而該給她出頭的人還不知道在哪裡,那就靠自己吧!
下定了決心的時候她心裡澀了澀,又大大地喝了一口苦澀難當的茶才給壓了下去。拋棄江湖的瀟灑主動投到他的身邊,就是把他當是自己的良人了。這官場險惡,官場後眷難當又無聊,她也有過心理準備,想著他定能照看並幫著她的,他一向體貼,有了他的顧看,想來那些險惡也不是那麼的難熬。
但她忘了,他還不是強大到無所畏懼,他也有照看不到的地方。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她自己就得當起他後院的這半邊天來。
怎麼辦?她又不是閨閣女子,難不成還跟他們一群太太小姐爭奇鬥豔耍小心眼子不成?哼,魚有魚道蝦有蝦道,既然他們做了初一,就彆怪她做十五!
又過了好一會兒,門邊突然傳來了動靜,剛剛不見蹤影的婆子和兩個丫鬟出現了。這次那婆子臉色明顯不對,見了杜仲就瑟縮住了腳步,跟另外一個丫鬟推著剛剛說話的那個丫鬟走上前來。
“杜姑娘,我們夫人在後院設宴為孫將軍接風,命奴婢帶姑娘過去。請姑娘這邊梳洗一下——”
杜仲“唰”地站起身來,“不用了,這就走吧,彆耽誤事兒!”
“杜姑娘,我們準備了首飾和衣衫,還請姑娘賞臉—杜姑娘,您拿著那個做什麼?”
就在剛剛孫遇已經被龍顏大悅的端王封為了靖南將軍,領三千兵馬,賜了城南的一個大院子,還有其他金銀珠寶無數。據說剛剛上崗的靖南將軍還問起了他的夫人杜夫人,雖然王爺等人當時都沒有搭腔,但想來這位杜姑娘正是受寵,得罪不得,於是四夫人當機立斷地提高了規格,馬上送了衣衫和首飾過來。
四夫人本是中原一個知州的嫡女,從小貌美如花,後來就選秀進了宮,再跟一幫美人兒被老皇帝打發到了柳州,按著端王的喜好程度,她就成了四夫人。
四夫人端坐在上席,看看旁邊含羞帶怯的表妹,看看作陪的八夫人和九夫人,以及王爺幾位屬下的夫人,再看看這火樹銀花琳琅滿目的宴席,心滿意得。
王爺有一個正妃,兩個側妃,其餘的全部都封了夫人。她隻是個知州的女兒,雖然是嫡女但封了四夫人也還不算太冤,三夫人是一個太守的女兒,嫡出,家裡也排老三,五夫人是一個教喻的女兒,後麵的大多也是官家出身,除了九夫人,來自她們眼中未開化的南越,但人家還算是個郡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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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王爺這麼多女人,但真正受寵的不多,她算得上一個。這次之所以纏著王爺把給孫將軍的接風宴主辦權接了過來,是因為她家有一個表妹,正好是花信之期,她早就聽說了孫將軍的大名,就想著用表妹幫著王爺更緊地籠絡他。王爺聽了也沒反對,算是默認了。
既然要抬舉表妹,那自然得踩踩那個江湖傳言中禍害了遇公子的杜老二了。是以她現在氣定神閒,就等著一會兒看好戲。
快開席了她才派了人出去叫,本來以為梳洗打扮得要點兒時間的,這樣等到大家都開席了她才到,自然會給人感覺高傲不懂禮。隻是沒想到,她這邊開席前的客套話還沒說完呢,門口就傳來了大丫鬟的通告聲“杜姑娘您過來了,這邊請!”
那丫鬟為了讓自己主子聽清楚就嗓門放大了點。於是不單屏風這邊的女眷,屏風另一邊的男人們也都聽到了。
端王地處南方,規矩本來就沒有中原的大。而且孫遇算是武將,其他作陪的也都是些武將,加上四夫人有心隻放一個屏風,好讓眾人看看杜仲的不堪,讓孫遇見見她表妹的美貌,是以這安排很是鬆乏。
但男賓那邊隻見一個紫色的身影一閃,就到了女眷那邊。好幾位都想伸脖子去看看傳聞中的杜老二是何等人也,不過隻能透過屏風看到一抹矯健的身影。而其他人則紛紛看向一臉淡笑的孫遇,心裡拚命拚湊一些恭維的話,但恭維什麼好呢?
這邊的孫遇剛開始是憤怒,什麼“杜姑娘”,那是他娘子!他都已經昭告整個江湖了,憑什麼端王府裡的人還叫她“姑娘”?!想著他餘光看了眼一旁的端王,隻見他好整以暇地夾菜吃菜,好似什麼都沒聽到一樣。但隨即他心裡就有點忐忑了,因為他隻需一眼就看到了杜仲手上拎了個東西!好好的參加宴席拎東西做什麼?而且看形狀還猜不出來是什麼,他心裡開始緊張了,一會兒彆弄出什麼事兒來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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