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職位不高，論職排位她跟孫遇隔了好幾個位子。她一坐下，李四被孫遇叫了過去，他還以為是要責罵他了，不想孫遇低聲吩咐了幾句，他的臉色馬上好了起來。他感激地看了杜仲一眼，然後出去端了一碗牛乳進來放在了杜仲的麵前，低聲道“將軍說你沒有吃早餐，所以先用點牛乳潤潤。”
杜仲心底的那點子不快徹底消失得無影無蹤，斜了孫遇那邊一眼，低著頭細品那碗牛乳了。
他們二位這麼明顯其他人哪有看不到的，但此刻紛紛專注於自己麵前的飯菜，啥都沒看見。
吃過飯，不一會兒侍衛帶著梳洗打扮過的大嘴三人回來了。隻不過是簡單的梳洗和穿戴，大嘴三人宛然換了一個人一般，兵痞氣不見了，都散發出一股斯文氣來。
其他人都有些驚訝，就靜靜地看著杜仲。杜仲上下仔細地看了看那三人，尤其是大嘴，很是滿意地點點頭。
“給我說說看，你們三位都會些什麼？”
大嘴很有些不自在身上的李大總管送過來的新衣裳，一進來就是揉揉衣袖捏捏衣角的，但這下知道小杜就是將軍夫人了，再不敢造次，眼觀鼻鼻觀心，老老實實地回答道“小的會一點廚藝，還——”
“行了，會這個就很好了，現在會廚藝的男人可不多了。”說完她就看向下一個，“你呢？”
那人本來以為回答得多高深，見會廚藝就已經不錯了，頓時有了信心，“小的會砌牆！”
“……小的啥都不會，就會種田。”
孫遇聽到“會廚藝的男人就不錯了”時，臉色一僵，但再看看大嘴就是洗乾淨了也還是差了他十條街的相貌，心裡又暗罵自己醋缸，於是就好整以暇地坐在一旁，等著看杜仲的戲要怎麼演。
“好了，現在你去把那三個美人兒給我叫出來，我有話要跟他們說。”
不一會兒，三個梨花帶雨雨打芭蕉似的美人兒出現在了門口。大嘴三人一見那三人瞬間眼睛就亮了，嘴角上揚，不由自主地堆起了近乎諂媚的笑容。而那三個捂著臉嚶嚶哭泣的美人兒完全目不斜視，隻是隱隱放下袖子看了一眼端坐在正前方的孫遇，然後哭聲突然放大，身子也踉蹌著往前撲去。
“孫公子，您可要為奴家做主啊！奴家可不是什麼亂七八糟的人，奴家出來的時候楚王可是吩咐了——”
“咳咳！”孫遇輕咳了兩聲，然後瞪向一臉看好戲的杜仲，挑挑眉毛，示意她來解決。
杜仲還想再看會兒呢，這會兒也不得不打起精神來。“咳咳咳，往哪兒撲呢，那兒是桌子！”說著她走到上首，撿了張靠中的椅子挨著孫遇坐了，“把袖子放下來，好好說話吧。”
那三人一愣，都停下了繼續往孫遇方向撲的打算，站在了原地。隻是她們也弄不懂說話的人是誰，怎麼在孫公子麵前如此大膽和無所顧忌？但即使如此，她們的衣袖依舊沒有從臉上拿下來。
杜仲和其他人都有點奇怪了就怎麼見不得人了，捂得這麼結實，至於嗎？
杜仲又輕咳了兩聲，不緊不慢地道“李四啊，昨天那十來個軍妓你送走了沒？送走的時候有沒有記得幫人家蒙一下麵？做軍妓說出去不好聽，還是蒙著臉好——咦，你們的臉怎麼了？”
都聽到這人這麼說了，那三人怎麼著也不敢繼續蒙著臉了，於是放了下來。這一下所有人都看紅了臉，尤其是大嘴三人。
隻見那三個美人兒的臉上都有些浮腫，還有好些牙印，最最可憐的是嘴唇，完全已經腫成香腸了……
孫遇看了一眼就轉過頭，先是狠狠地瞪了大嘴三人一眼，然後就撇開頭去。
其他人先是臉紅地看了那三人一眼，然後就羨慕嫉妒恨地看著大嘴三人，心裡都恨不得昨夜怎麼不是自己……
作為將軍夫人，杜仲一點不好意思的意思都沒有。她先是睜大了眼睛看了幾眼，然後噗嗤一聲就笑了出來！看那三個美人兒又要開始哭了，她才趕緊正了正神色，又輕咳了兩聲，“站直了回話。你叫什麼名字？對，就你！”她毫不客氣地指著哭得最大聲的那個。
那人顯然是三人中出頭的那個。“奴家叫如花，他們都是奴家的姐妹，叫似玉和閉月，我們都是——”
杜仲揮揮手打斷了她的來曆介紹，“好啦我知道了，說說你們現在想怎麼辦吧。”
她們的來曆有什麼好聽的——再大又怎麼樣，現在都已經被豬給拱了，管他們之前是白菜還是牡丹呢！
“嗯？”那女人抬眼看了杜仲一眼，發現這人完全不按常理出牌，頓時就心慌了，“奴家是楚王派來的人，奴家得聽楚王的安排，楚王安排奴家——”
“嗐，那是昨天的事了，我們現在來談今天的事。現在你們已經是殘花敗柳了，那什麼鬼安排就忘了吧，現在怎麼辦，我給你們一次說的機會，要是不說那我就來給你們安排了！”
“奴家是楚王的人，你不能——”
“我能。隻要我想，你這輩子都見不到楚王了。——再說了，就算你見到了楚王，楚王還能給你們立個貞潔牌坊不成？快點說，彆囉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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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子一看杜仲這麼強勢，實乃見所未見，頓時心裡一委屈，咧嘴就要哭，但不想杜仲聽起來輕飄飄的話又砸了過來“要哭就出去哭。軍營裡最忌諱女人哭，不吉利！”
那女子隻好跟其他了兩個同伴對視了一眼，然後垂下頭不吭聲了。
她們還能怎麼樣，人為刀俎她們為魚肉，但真要她們來說，她們也說不出來啊。總不能這個時候了還說要伺候孫公子的話吧——嗚嗚，她們真是比竇娥還無辜！
“既然你們不說，那我就來幫你們說吧。現在木已成舟，你們都是他們的人了，還是從了他們，好好過日子吧。”看她們又有要哭的架勢，杜仲立即勸道，“先彆急著哭！我已經幫你們問過了，這三人家裡都沒有娶婆娘，你們跟他們都是正頭娘子，不比你們當什麼人家的小妾歌姬強？！而且他們還都有一門技藝在身，以後要是不打仗了也有一技之長，養活你們也不在話下。來，大嘴，你不是會砌牆嗎，你來給這位美人兒說說，砌牆是怎麼砌的！”
大嘴“我會的是廚藝，不是砌牆……”
美人兒“昨晚欺負我的不是他……”
“哦哦，”杜仲很謙虛地把人給糾正了過來，把三個悲痛欲絕的女子安排到了三個大男人的身邊，就這麼不過一會兒，三個女人身上的悲痛好似消失了不少，至少這會兒也肯乖乖地站在旁邊了。
其實這也不難猜。女人，一旦被那什麼了，就很容易認命——在這麼個對女人苛刻的社會，不認命又能如何？尤其當男方也沒那麼討厭和糟糕的時候，就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吧。
杜仲有些得意地看了孫遇一眼，繼續勸說他們好好過日子。苦口婆心，恩威並施，最後還答應幫他們辦一個小小的婚禮，那三個美人兒哭著出去的時候才沒有剛進來時的悲痛。
這期間好幾個人進進出出的找孫遇有事，孫遇側身聽完他們的話後臉上神色也沒那麼臭了，完了還饒有滋味地看著杜仲演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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