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路他親眼看到幾把刀劍朝她的身上招呼了過去,而她好似完全沒有知覺,揮舞著那把大刀,好似一個玩興正濃的孩子一般,隻顧著自己的玩具……孫遇看得觸目驚心,幾次都差點要替她噴出一口老血來。尤其是最後隔了十多步看到她呆呆地坐在馬上搖搖欲墜,而她的身上馬的身上都是鮮血染透……還好還好,他在最後一刻接住了她。
當時又氣又急,一顆心都要跳出來了!他就知道,這個女人不能上戰場,上了戰場就比他還瘋,還不知道保護自己!還口口聲聲說怕他去了有危險,現在看來真正有危險的是她才對!
杜仲一看他那眼神就大致明白了他的想法,心下一愧疚,就想嘿嘿傻笑兩聲掩飾過去。奈何全身作疼,這一咧嘴也從笑變成了哭,“我沒傷到哪兒吧,怎麼這麼疼呢?”
“你還知道疼!你還想傷到哪兒啊?!胳膊,腰,腿,都受傷了!——彆動彆動!是不是餓了,我叫人給你弄點粥來?”
“那你呢,你沒受傷吧?”
“沒有!你以為我是你啊,那麼不愛惜自己的身體!——叫你彆動你沒聽到嗎?給我好好躺著!”
杜仲此時突然想到昨天晚上她醒過來的時候,記得當時她還特意看了看他,發現他沒怎麼受傷還鬆了口氣,這就奇了怪了,都能發現他沒受傷,怎麼就沒發現自己受傷了呢?想著她又想側頭去看,不想又得到了一聲訓斥。
“彆動!傷口裂開了怎麼辦?!你是死的嗎,看著那些刀劍往你身上招呼,你就不知道躲躲?”孫遇臉上沉得能滴出水來,完全沒有劫後逢生的柔情蜜意,此刻隻是一腔邪火噌蹭地往外冒,“以後你給我離戰場遠一點,聽到了沒有?”
杜仲的思緒就這麼幾次三番地被他的吼罵給震回到了現實中。她忍痛挑眉看向那個暴躁的男人,有些乾裂的朱唇輕啟,“你瘋了啊,怎麼這麼婆婆媽媽的?”
“還不是被你給逼瘋的!”孫遇咬牙切齒,“以後你再給我受傷試試看?看我不打斷你的腳,讓你出去逞能!”
“這麼說,我的腳斷了?”杜仲皺起眉頭,試著用力感受了下,奈何全身上下都疼,試不出來,“不會吧,真的斷了?”說著她的聲音都驚顫了起來。
孫遇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沒斷,快了!——你還那麼用力做什麼,乖乖躺好!”正好這時那婢女把粥給端了進來,他趕緊起身去接過,端過來放在床頭的小桌子上,“彆動!我來喂你!”
被他“彆動彆動”吼了半天,杜仲也不耐煩了,“不動我怎麼吃啊!我快餓死了,快點給我端過來!”
“現在知道疼了?早跑哪兒去了?刀劍過來的時候你怎麼不知道疼呢?我看你這回長教訓了沒有……”
“我說的是餓,不是疼!!!你給不給我吃,不給我吃就出去,讓彆人來喂我!”
讓彆人來喂?怎麼可能!
於是黑著一張臉的孫遇把嘴巴閉上了,認命地端起了那碗粥。
又養了兩天,總算是可以起床挪一挪了,杜仲立即揮手趕蒼蠅似的把孫遇給趕出了房間,讓他去忙他的。
他現在還有的是事情要忙。甘州城暫時擺脫了蠻子的圍攻,但安撫城民,追擊逃跑的幾百個蠻子,鞏固防禦……
等到第五天,杜仲手上和腳上的皮外傷都已經開始結疤發癢的時候,孫遇又半天半天地坐到了她的身邊。
杜仲站在窗台前,努力地伸展沒有受傷的半邊手腳,但撐不了多久受傷的那邊就會累了。於是這會兒她又悶又累,天天喝粥嘴巴沒味,傷口結疤全身發癢,反正是哪裡都不對的時候呢,看到了孫遇一副神遊天外的苦臉,忍不住開腔了,“不想在這呆著你就上外麵涼快去!我又沒求著你在這裡呆著,愁眉苦臉地乾什麼呢?”
孫遇看了看她,沒說話,又歎了幾聲氣以後就出門了。
自從重逢以來,杜仲明顯感覺他有心事,但是他今非昔比,總是有這樣的事或者那樣的事,還會有不同人的來來往往,她也不好說什麼。
如此又過了三天,杜仲是耐摔打體質,這次受傷主要是皮外傷,因此開始不耐煩地撇開婢女自己到院子裡去走動了。其他人紛紛驚奇她的恢複能力,但也攔不住她。
於是杜仲開始到處瞎逛——找孫遇那個不知道躲到哪裡去了的家夥。他有心事她當然知道,奈何他一直不說,這兩天她不過是多試探了幾次他乾脆躲起來了,能不出現的時候就不出現,出現了也就是睡覺。
她這頭剛準備好好地跟他過日子呢,他倒好,躲貓貓?!看她揪到他不好好揍他一頓!
在秦府轉了一圈,知道他不在府裡,杜仲就緩緩地走出了秦府。這還是蠻子退後她第一次上街,街上行人看到杜仲紛紛跟她打招呼,“孫夫人,您好啦!”“太好了!,孫夫人您沒事了!”……
大家都記念她帶著眾人抗擊蠻子時的英勇和大無畏。如今的甘州城裡,要說最最敬仰的是誰,絕對孫夫人排第一孫將軍排第二。他們也不知道朝廷啊楚王啊端王啊,他們隻知道從天而降一個孫夫人一個孫將軍,把意圖進犯甘州城的蠻子都給打跑了,保住了眾人的家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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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仲憋著隱隱作痛的腹部,端起最最端正的笑容衝眾人笑。當看到衣衫整齊猴子小心翼翼地跑到她身邊時,她忍不住一手攀上了他好似不那麼瘦弱的肩膀,以緩解一下腹部的疼痛,“喲,這身衣衫不錯!你這是加入秦家軍了?”
“是啊夫人!可是夫人,孫將軍為什麼不收我們啊,我們有好多人想報名到到孫將軍那裡去呢,要是孫將軍要人的話,我第一個去報名!”
杜仲聯係孫遇這幾天的沉默,大概了然了。但她隻是對猴子笑笑,“為什麼那麼想去孫將軍名下啊?”
“這樣就有機會以後還跟著您一起打仗了啊!夫人您不知道,我聽過那麼多打仗的故事,就隻跟你打過一次仗,實在是太痛快了啊!您都不知道,我看到蠻子一批一批地往地上倒的時候多解恨!這幫該殺的蠻子,我爹娘就是去城外的時候被他們殺了的,要不我也不會成了沒爹娘的孩子……夫人您不知道大家都說您是九天的仙女呢,專門下來幫我們打仗的!要是夫人您直接要人就好了——夫人您身邊真的不需要小廝嗎?可惜我不是女的……”
半下午的陽光不再那麼刺眼,熱熱地照在人的身上。彆人可能還覺得有點熱,但在還有些體虛的的杜仲身上,剛剛好。天氣剛剛好,她的身體剛剛好,旁邊這個囉嗦的小子也剛剛好,讓人討厭不起來。
“好了,我既不要婢女也不要小廝的,你就死了那份心,好好地在秦家軍裡訓練吧,以後有機會再帶你打仗。對了,孫將軍去哪裡了?”
“啊——這樣啊,那好吧。孫將軍啊,我中午看他去城牆上了。也不知道這會兒他在不在……”
見他還想聒噪,杜仲一把推開了他,自己抬腿往城牆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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