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問題的,就是慢點兒。”
許梔說著,怕他不信,來回走了幾步。
還是有些跛,但比昨天已經好很多,腫得也沒有那麼明顯了,梁錦墨說:“那走吧。”
許梔換過衣服鞋子,兩人下樓,一路無言。
梁錦墨麵色發沉,眉心微蹙,周身氣息也冷冽。
路上許梔問他:“她……得了什麼病?”
“確診是雙向情感障礙,比較嚴重,之前有自殺的意圖,”梁錦墨一邊開車一邊說:“你知道我家的情況吧?”
許梔點頭,“大概聽說過。”
“我媽是被我爸拋棄的,我爸聯姻後,我媽那段時間受的打擊太大,罵我爸是當代陳世美……”他唇角浮起一抹嘲諷的笑,“其實她知道不是。”
和陳世美那種發跡之後微攀高枝對發妻始亂終棄的行徑不同,從一開始,梁正國就是有頭有臉的世家公子。
梁錦墨的生母名叫高瑩,她從來沒有得到過發妻這樣的身份,梁正國當時去梁氏下麵的廠子裡認識了她,和她在一起的時候,他根本沒有考慮過結婚的事。
在梁錦墨眼裡,高瑩是非常標準的戀愛腦,愛情重於一切,重於世俗禮教,人倫道德。
她和梁正國交往的時候,梁正國確實單身,後來要結婚了,同她談分手。
高瑩不願意放手,哪怕知道他要和付婉雯聯姻了。
她覺得有了孩子一切都會不一樣,她瞞著梁正國,生下梁錦墨,然後帶著他去北城找梁正國,做著靠兒子嫁給梁正國的美夢。
結果自然是被掃地出門,梁正國平時道貌岸然,那天卻也顧不上裝了,直接問高瑩要多少錢。
這段記憶對梁錦墨是有些模糊的,因為他當時太小了。
但又不能說不深刻,這天開始,高瑩和梁正國展開了拉鋸戰,他的回憶裡,他在小鎮通往北城的大巴上無數次跟高瑩一起顛簸。
高瑩會泄憤一般,硬把他往梁正國麵前推,一邊說這是你的種,你不能不管,你看看他,他長得多像你。
梁正國根本不看,他給高瑩遞支票,她總是撕碎,後來他也沒了耐心,將一大一小一起往出推搡。
梁錦墨那時候很小的一點,梁正國要推他,還得彎腰,所以梁正國隻能抓著他的手臂,將人往出帶。
有一次他在主屋門口,被拽得一個踉蹌,摔倒趴在地上。
掌心擦破了,他覺得很痛,鼻尖酸澀,忍著眼淚喊媽媽。
沒有人聽他說話,高瑩還在和梁正國吵,他隻能自己撐著地麵起身,拍拍身上的土。
從那時他就懵懂地意識到,在這個世界上,除了自己,他無人可靠。
後來梁牧之出生,高瑩想要靠兒子喚回男人心的希望徹底破滅了。
起初她消沉了很長一段時間,不再帶著梁錦墨去北城,她在鎮子上的商場工作,那段時間渾渾噩噩,總會忘記自己還有個兒子,中午在外麵吃過飯就回去上班,晚上和同事們去喝酒或者打牌,磨蹭到很晚才回去。
梁錦墨小時候,曾經被餓到昏倒,有時候鄰居看他可憐,會拿吃的給他。
這些事他沒有和其他人說過,多少還是會覺得有些丟臉。
但那不是最糟糕的時候。
隻有愛情能盤活高瑩破敗不堪的人生,於是她又一次陷入熱戀,男人是個麻將館的老板。
梁錦墨已經在鎮上上小學了,性格變得很不討喜,自閉一樣,很少說話。
每天回家,他會儘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但沒用,高瑩的那間屋子是老舊的家屬樓,空間太小了,一室一廳,縮在臥室角落寫作業,也能聽到客廳裡兩個人說話的聲音。
男人嫌這裡有個小孩不方便,高瑩就說:“那怎麼辦?這是個人,又不是彆的,我已經生了,也塞不回去,這麼大了,總不能扔了吧。”
男人說:“那我以後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