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城的平靜被一陣急促奔跑聲給打破了。
宮禁重地,平日便是連稍大聲說話都不被允許,今日這是怎麼了,是誰失態?
紫宸殿門前守著打瞌睡的小內侍被內衛的緊急通稟驚醒,短短一個半時辰,宮城外已經變了天。
——北衙禁軍統領陳槐叛了!
這個昔日為大晉連勝三場的猛將投靠了二皇子,趁大慶典人手都被調去維持秩序,皇城無人之際,一不做二不休,發動了兵變!
眼下正率北衙禁軍的一萬餘人兵臨承天門下,宮城來勢洶洶。
好在有太子的提前布局,內侍衛長早早關閉了宮門,率內衛守在在城門之上,蓄箭囊中。
皇城內外,南衙與北衙兩派禁軍,理國公與輔國將軍陳槐,正處於對峙中。
夜色風高起,箭在弦上,一觸即發。
北衙禁軍中不乏有忠君愛國之士,不願屈從賊人,被陳槐殺雞儆猴。
反應最激進的三十餘人,生祭於禁軍前,拋頭顱灑熱血,士兵們眼睜睜見著昔日手足兄弟死在麵前,剩下反抗的聲音也弱了下去。
齊衡麵對的是昔日好友韓琮,也是京師戍衛的副統領,屬北衙禁軍名下。
齊衡的表情從方才的不可置信到神色凝重,手中劍越握越緊。
他們自幼一起長大,常一起參加詩會、酒席,就在今日天黑之前,韓琮還笑著過來拍他肩膀,約他明日去天香樓吃酒。
那時他心裡裝著今晚的事,敷衍回答了句“再議吧”,對方並未生氣,隻意味深長地笑了笑。
韓琮在馬上,笑得有些無奈,
“齊衡,你手下那些武侯如何能打得過禁軍?你又不擅排兵布陣,還是老老實實投降,我不傷你和你的人。”
“我已向二殿下求得恩典,待今日事畢,許你依舊做京兆少尹,官職不動。”
“韓琮你!”
韓琮無疑是了解他的,齊衡一下便被激怒了,然而除了發火,他更有許多話想問他。
譬如這是造反他知道嗎,譬如二殿下剛愎自用不堪大任,又譬如崇文館情誼都忘了嗎……
他心跳如雷,喉頭發澀,最後也隻是冷了冷臉上神色,沉聲道,
“所有武侯聽令,嚴陣以待,不許放一人進宮!”
他腦子裡飛快計算著,安福門這邊並非主力,城樓上還有五百內衛,地勢占了上風,隻是對上韓琮手裡一千五百人……
隻要撐到理國公那邊傳來勝訊即可。
誰也說不清究竟是哪一方先動的手,齊衡隻記得漫天的箭雨,箭矢上抹了酒藥,點了火,落在士兵身上,猝然燒成一團火球。
當然了,內衛的準頭有時候沒那麼好,掉在了自己人身上。
他看見與他並肩迎敵對武侯被韓琮拉了過去擋箭,那名武侯身上發出難聞的燒焦氣息,伸出手向他求救……
壓根不知道過了多久,齊衡一如韓琮所說的那樣,並不擅長排兵布陣,抵抗得很是艱難。
夜色依舊濃重,黎明遲遲不來。
再多的箭,也難抵抗人頭上的懸殊,麵對足足多了兩倍的禁軍人數,齊衡這邊漸漸落了下風。
他深入叛軍,一劍砍下一人腦袋。
從開始到不忍下手到麻木揮劍,隻用了一刻鐘不到,周圍是濃重的血腥氣,空氣中參雜著七月特有的茉莉香,使人生出一股割裂而恍惚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