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在原地休整了兩日。
哪怕糧食緊缺,哪怕恨不得馬上離開這不公之地,可百姓們還是守足了兩日。
挖土墳,以木塊刻碑,葬下逝去的親友。
有的人,本就是孤身,連名字也沒能留下。
還是其他人見到了,不忍其屍骨敞著任風吹雨打,一同收起埋葬。
百姓們眼角早已通紅。
父親葬下子女,母親掩埋骨肉。
壯年淚彆長輩,孩童難止悲淚。
這一切都是那麼的沉默,卻又那麼的震耳欲聾。
張天生與李源站在營帳的最前方,看著一旁大月皇帝沉默的背影,有些感慨。
以大月皇帝的睿智,稍稍冷靜後,自是已經猜想到了這些邪魔的來處。
百姓染疾許久、虛弱許久,前段時間行進,怎的不見一隻妖魔作亂?
一晚上突然全部跑出來了?
很明顯,幕後有一隻隻無形大手在操控。
大月皇帝此時不知在想些什麼。
但,他不能讓百姓看見自己的疲態,於是獨立營帳前方很遠的地方,連大臣和近侍都不許靠近。
良久,等到近侍統領小心翼翼地告知,將要繼續行進時,大月皇帝才動了。
他回過身來,依舊是那副龍精虎猛的樣子,雄壯而充滿威嚴。
“大月子民!”
“千山萬水,仙神精怪,不過一道高坎!又如何能阻攔我們?”
“咱們繼續走!”
大月皇帝呼喝一聲,諸多將士齊齊大聲複述,充滿力量感的聲音傳入每個人的耳中。
百姓們默默邁開步子,隻是行走間,不免回頭眺望。
身後不遠處,就是一片血淋淋的‘亂葬崗’。
這裡是他們的家鄉,這裡埋葬有他們的親人。
可他們不得不離開,為了繼續活著。
數百萬的凡人隊伍再度動了起來,冗長無比,恍如一道無邊無際的大潮。
大潮從大月國的國都形成,一路北上,席卷而來,越滾越大。
整個大月國,殘留的人口中,足足有七成以上的百姓願意跟隨大月皇帝與李源離開。
當蟲災的真相被揭露,那些自古以來就高高在上的仙神,就令百姓由信仰變為了憎惡。
李源引領‘遷移大潮’不斷前行,遇山劫山神,遇河逼河神,一路暢通。
那枚求天令當真是有用的緊。
隻要李源的要求不違背天道法則、不損德行,那些神仙就隻能被李源硬生生拿走為收割香火而準備的大量糧食!
妖魔肆虐之夜過去之後,一切仿佛都恢複了平靜。
好似背後的大手打消了念頭。
不過,憂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經過妖邪作亂之後,百姓們之間爆發了瘟疫。
按李源的話來說,就是妖魔身上攜帶大量病菌,會使人生病。
種種因素加起來,那瘟疫終究沒能防住。
李源將從天雲山薅來的靈氣之石研磨成粉,將靈藥苗傾數散儘。
大月皇帝也當機立斷,將染瘟和未染瘟的百姓分作兩隊,隔開百裡,自己帶領著染瘟的隊伍前行。
而自己的嫡子,則帶著未染瘟的百姓們在另一側前行。
瘟疫一起,就是數月。
經過諸多靈氣之物的救治,瘟疫才終於被止住,但期間,已經又死傷了數萬的百姓。
大月皇帝眼眶通紅,心中有著無窮的怒意。
他恨不得拔劍與那些惡神一戰,問問那些神仙,何以對凡人如此折磨!
但其實,止住瘟疫的最關鍵之處,還是因為張天生暗中的拈指。
這位天帝大老爺隻是手拈道指,心念安寧,這瘟疫便始終沒能徹底傳播。
瘟疫之事結束後,百姓們這一走,就是半年。
半年之間,半點怪異的事情都未再發生。
那些惡神突然的沉寂,令許多人都動搖。
因為這條離開的路,實在太遙遠了。
當大月皇帝到達大月國邊境,緊挨著千山嶺那塊地界時。
聚集起來的數百萬凡人,竟然悄無聲息走掉了小半,隻剩下了兩百萬人。
其實,也不算悄無聲息。
士卒們都盯著呢。
隻是,大月皇帝不會勉強自己的子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