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履交錯,恭敬謹慎,沒有災禍。
我們若將“履錯然”理解為步履錯亂,當然也對,沒有毛病。但我們將其理解為步履交錯,似乎也沒有問題,而且看起來似乎更切合原意。
在我國古代,有一種禮節名叫趨禮。晚輩從長輩麵前走過時,要低頭彎腰、小步快走,以示禮敬。
我們步履交錯,疾步而趨,恭敬而謹慎,長輩自然不會無故嗬斥你,豈不是沒有災禍?
我們延伸來看,不止是晚輩對長輩、學生對師長,也不止是地位低者對地位高者,才需要小步快走,保持必要的尊敬和謹慎。
其實,長輩對晚輩,師長對學生,地位高者對地位低者,也需要保持必要的禮貌和謙虛,一如孔子所言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孟子則有諸如手足腹心、土芥寇仇這種更加激進的說法。
即使地位至高如帝王,也有他必須要敬畏的東西。這種東西,有人管它叫天道,有人管它叫民意。
所謂時勢造英雄,英雄亦造時勢。
英雄怎麼造時勢?
順應時勢,因勢利導,直到水到渠成。千萬不能逆勢而為,否則結果必然是不以成敗論英雄。
武太後可能早就想當中國曆史上第一個正統女皇帝,但她保持了必要的謙恭和謹慎,並未一味胡乾蠻來,頂風而上。她采取了一種小步快走的方法,一點點地試探民意,扭轉民心。
唐高宗崩,太子李顯登基為唐中宗,武太後臨朝稱製。中書令裴炎受遺詔輔政。此時所有政事皆決於武太後,而唐中宗本可安穩做他的名義皇帝。
但他想要的顯然不隻是名分。
唐中宗的皇後韋香兒(卒於710年7月)也是一個野心勃勃的女性。唐中宗打算重用韋皇後的親戚以組成自己的權力集團,於是很快將其父親韋玄貞提拔為豫州刺史,並打算晉升為侍中。
侍中是門下省長官,妥妥的宰相。
輔政大臣、中書令裴炎認為此舉不妥。
理論上來說,唐中宗如果想要奪權,就必須恭敬謹慎地拉攏裴炎,至少不能將他推到武太後那一邊去。但唐中宗沒有這麼做,他大怒之餘口不擇言,說“我將天下給韋玄貞也無不可,何況侍中一職?”
裴炎非常恐懼,便稟告太後武則天,決定廢黜皇帝。武則天裴炎聞言默然不語,命裴炎與宰相劉禕之、羽林將軍程務挺等領軍入宮,宣布太後懿旨。李顯隻當了五十五天皇帝,被廢為廬陵王。
他的弟弟,武太後的第四個兒子李旦(662年6月-716年7月)被立為皇帝,是為唐睿宗。武則天仍然臨朝稱製。
大家看,她還是不著急,仍然在不動聲色的布局造勢,同時試探民意。
當年九月,武則天改元光宅,改東都洛陽為神都,令旗幟皆改從金色,並改易官服顏色和職省名稱,將中書門下改成了鳳閣鸞台,並賜宮城名太初宮。
事實證明,李顯浪費了一個大好助力,因為裴炎與武則天不是一條心。
武則天剛剛改元,徐敬業便以扶立廬陵王李顯為名在揚州舉兵,十天內聚集十萬部眾。裴炎則趁機進言,請武太後還政於皇帝,叛軍必會自行瓦解。
這話說得沒有毛病,因為唐睿宗李旦已經二十多歲了。他不是小孩子,也不是大傻子,太後沒事臨朝稱什麼製?
隻可惜武則天不愛聽。
她將裴炎關入詔獄,判了他一個謀反的殺頭重罪,並抄沒其家產,但他家中竟然毫無積蓄。不久,所有為他辯護過的官員也相繼獲罪,或流放,或死罪。直到武則天死後,唐睿宗李旦重新登基為帝,才為裴炎平反,追贈太尉,賜諡號為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