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十一點。
薈山彆墅。
這裡是厲霆川名下的彆墅。
他原本是和爺爺奶奶一起住。
近幾年,老爺子老太太的身體不大好了。嫌棄市裡太吵,空氣不好,不願住在市裡。搬去郊區的厲家老宅養老,這裡便隻剩下厲霆川自己。
他平時工作忙,睡眠質量還行。
今夜卻……
噩夢連連。
夢裡。
他隻有五歲,幼兒園的同學們,不知從哪裡知道他的身世,圍著他,嘲笑他。
“你爸爸死了,你媽媽不要你了。”
“你媽媽是跟彆的男人跑了吧?”
“鼻涕蟲,沒媽媽,哭了鼻涕沒人擦。”
“鼻涕蟲,鼻涕蟲!”
“……”
小孩子的那種惡,年紀小,說是童言無忌,卻也真的傷人。
厲霆川哭著回到家,問爺爺奶奶,他媽媽為什麼不要他?
爺爺一言不發。
奶奶摟著他,哄著他,告訴了他一個殘忍的事實“不哭了乖孫,雖然你沒有媽媽,但是爺爺奶奶愛你疼你啊。你媽就是個狐狸精,勾引你爸,害死你爸,最後還拋棄你。我們厲家,要不起那樣的兒媳婦。你將來長大了,也不要去找她,是她先不要你的。那個狐媚子,早不知道和哪個男人野到哪兒去了……”
年僅五歲的厲霆川。
很多事懵懵懂懂。
但有一點他清楚了。
媽媽真的不要他了。
媽媽真的是和其他男人跑了!
他哭著說幼兒園的小朋友欺負他。
厲家老夫人心疼壞了,第二天就帶著他去了幼兒園。
厲霆川不知道奶奶做了什麼,總之先前欺負他的那幾個孩子,全都挨個排隊過來和他鞠躬道歉。就連他們的父母,幼兒園的老師,都卑微地彎腰和他道歉。
再之後。
厲霆川就沒見過那幾個孩子。
而幼兒園裡,也沒有誰,再敢提他沒有媽媽,爸爸早逝的事。
這件事看似就這樣結束了。
可厲霆川的心底,卻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傷疤。
這些年來,他總能夢到幼兒園被欺負的事,總能無數次想起奶奶和他說的話。
媽媽不要他了。
媽媽和彆的男人跑了。
為什麼?
他真的很想親自問一問他的媽媽。
為什麼不要他?
是他不乖嗎?
印象裡,他就沒見過媽媽。
彆人都有媽媽,隻有他沒有。
他曾無數次夢到過媽媽,模樣模糊不清,情景卻格外清晰。媽媽上了彆的男人的車,他在車後麵追。追啊追,拚命地追,怎麼都追不到……
再後來。
他上了初中,青春期的孩子敏感衝動,因為沒有媽媽這件事,他再次被嘲笑,和同學打架了,又去問了奶奶同樣的問題。
媽媽到底去哪兒了?
厲老夫人大約是沒想到,他一心惦記著他媽媽,這麼多年了還在惦記。不僅斥責他,還狠心懲罰他,讓他在院子裡站了一日。
太陽曝曬。
大病一場。
隨著年齡的增長,奶奶的話,總會在厲霆川腦海中反複盤桓。
“你媽就是個小婊子,狐媚子。當年是她勾引你爸,害死你爸,生下你就跟彆人跑了。你還要問多少次?那樣的女人,不配做你媽,更不值得你放心上。你要記住了,那些長得漂亮,小門小戶,能說會道的女人,全都是禍水,你爸當年就是被女人害了。你以後不許跟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來往,等你長大了,爺爺奶奶自會給你安排一門好親事,給你找一個賢惠的好妻子。霆川,你彆怪奶奶狠心,奶奶是不想你步你爸的後塵……”
厲霆川從兒時的噩夢中驚醒。
在床上坐了一會兒。
下樓喝了杯水。
又回到床上繼續睡。
這一次,他沒有夢到小時候,沒有夢到媽媽和彆的男人離開,也沒有夢到奶奶反反複複的那些話,而是夢到了……
沈若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