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安還是第一次遇見,話這般密的人。
她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
胡師傅卻很拘謹地站在原地不動。
隻是嘴巴張張合合,吧嗒著就沒合上過。
“主子,這位就是胡師傅。”
小全子實在看不過去了,擠上前去,強行開口打斷了胡師傅的喋喋不休。
“對對,”胡師傅一臉興奮地連連點頭“奴才胡子,見過榮安主子!”
說著就要跪下。
念安被這熱情給弄得半天沒反應過來。
好在她很端得住。
就是那個名字,怎麼聽著那麼奇怪?
“你說你叫什麼?”
她一臉驚奇地問道。
胡師傅撓了撓頭,嘿嘿一笑“奴才叫胡子,因為以前叫大胡子,後來覺得不好聽,就改成胡子了。”
念安突然有種被噎到的感覺。
胡子比大胡子,好聽到哪裡去了呢?
她尷尬地嗬嗬一笑,硬是把話題轉走了。
“胡師傅做的紅豆糕,真乃一絕。”
其實不止是紅豆糕,其他的點心都算是拿手。
隻是胤禛不喜食甜。
而府裡其他主子,也都跟著最大的這位走。
是以,每個院子裡的點心,消耗得都很慢。
所以,擅長各種麵點的胡師傅,就這樣坐了冷灶。
他不是沒有找過機會。
可是好不容易攢的積蓄花得七七八八了,也沒有被哪一個主子看中。
最終還是被壓在大廚房的底層,出不了頭。
就連碰見隻會做一道冬瓜老鴨湯的學徒,都得賠著個笑臉。
給人家讓道。
沒辦法,誰讓李側福晉喜歡這道湯呢。
不光是雍親王府,包括皇宮內院,奴才們之間的關係,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
斷沒有一家獨大的道理。
胡師傅原以為,自己這輩子恐怕就這樣了。
在聽見有些小太監暗地裡嘲諷自己,說會做一些個破點心有什麼用。
還不是照樣在坐冷板凳。
有那麼一瞬間,胡師傅都忍不住開始懷疑起自己來了。
難道,或許自己真的該去學一些其他手藝?
但他是真心喜歡做糕點的。
每次看見那些小小的麵團,在自己手中變成各式各樣的形狀。
等做好之後,再配以精致的造型和碟子,看上去就像是一幅太陽初升,薄霧散去的風景畫。
胡師傅不識字,也沒念過書。
但是他莫名就覺得,那些糕點,不管是擺盤精致,還是淩亂相依,都有各自的美。
可惜,美不能當飯吃。
在又一次故意被人陰陽怪氣之後,胡師傅終於下定決心要向其他領域進軍。
隻是第一步就遭遇了滑鐵盧。
因為沒有人願意讓他跟著一起學習。
偷師又時時刻刻有人盯著。
弄到最後,胡師傅自己也放棄了。
他乾脆自暴自棄地想,就這樣下去也行。
反正餓不死,頂多就是日子過得不舒坦而已。
隻是到底心有不甘。
哪怕頂著彆人的冷嘲熱諷,胡師傅還是風雨無阻的,確保自己每天都做一道點心出來練手。
廚藝就像是在在水上劃船,長時間不做,是會沒有手感的。
可惜這樣的日子也沒能持續多久。
康熙四十五年,宋格格有孕之後,也愛上了喝冬瓜老鴨湯。
原本隻負責給李側福晉一個人做的灶眼,就不夠用了。
因此,胡師傅在總管汪二福的威逼利誘之下,無奈隻能讓出了屬於自己的那口灶眼。
這下子,就連練習做點心,也得找個彆人不用的時間去了。
幸好他們也不敢做的太過分。
畢竟,就算是各位主子那裡不怎麼吃點心,也得有擺盤兒的不是?
日子就這樣慢慢過渡到了四十九年。
榮安側福晉入了府。
胡師傅也終於等到了他的貴人!
念安入府的第一件事,就是吩咐大廚房做一份糕點出來。
不掬鹹甜,不限樣式。
怎麼好吃怎麼來。
當時胡師傅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眼淚都快掉下來了。
那真叫一個熱淚盈眶。
蒼天待他不薄啊。
就在他幾乎要絕望的時候,終於來了一位神女,拯救他於水火之中!
胡師傅兩眼放光,麵皮紅潤得如同煥發了第二春。
他氣勢昂揚,當即就決定,一定要把自己的十成功力發揮出十二成來。
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千千萬萬得把握住了!
後來,胡師傅憑借著一道雙色馬蹄糕,成功贏得了念安的青睞。
身份地位,也因此而水漲船高。
就連汪二福也腆著臉過來交好。
那些委曲求全的日子,徹底一去不複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