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隅的劍是沒有劍意的。
這個發現讓他自己吃了一驚。
他可是在劍術上修煉到了爐火純青的境界的,曾經和大乘劍修打架都沒落下風。
所以他對自己用劍的本事非常自信。
他一直以為自己的劍意就是冷厲,一劍霜寒十四州不至於,但他是能用劍開出一片劍域,將對手困在其中的。
可以真正做到甕中捉鱉。
所以他一直都堅信自己的劍意就是那股冷厲的氣勢。
他在和江天水過招的時候沒用以前的劍法,隻是跟隨自己的心意抵擋、進攻或躲避。
沒有什麼章法,但感受很自在。
沒有了以前用劍時“一定要怎樣”的那種執拗感和冷硬感。
人和劍都有一種與風飛翔的輕盈。
像一條在水中自由自在遊來遊去的魚。
怎麼遊都是自在歡喜。
心非心,念非念。
心念合一。
煉丹、煉器、製符、布陣、修劍,原本一直各行其是,互不乾擾,此時卻讓謝隅隱約感受到一種共融的柔和,那些曾經的壁壘分明好像是一場幻覺。
·
謝隅和他的劍隱入了一片白茫茫中。
江天水回身收劍連連後退。
就在一瞬間,謝隅和他的劍周圍忽地就布下一片茫茫大霧。
這大霧不是水汽也不是靈氣。
似幻似真。
散發著一種柔和卻不容抗拒的力量,讓所有麵對的人都下意識退避三舍。
江天水眼神複雜地看著變幻不停的白霧。
他能感覺到那是謝隅的劍意。
白霧正以某種奇特的韻律緩緩勾勒出一個圓圓的圖案。
說是圖案其實並不準確。
因為那個圓圓的東西呈現出一種流動感,看不出什麼變化又給人一種變化無窮的感覺。
他活這麼久,還沒親眼見過彆人的劍意的形成過程。
也沒有見過這麼奇怪的劍意。
在江天水看來,隻是從呈現方式看,這說不清的東西完全跟劍意沒關係。
但那又是劍意,確鑿無疑。
作為一個資深劍修,他對劍修的劍意非常敏銳。
但凡是一個真正的劍修,對彆的劍修的劍意都一定非常敏銳。
那是長期習劍,走上劍修之道擁有的本能一樣的東西。
劍修對戰的時候,最直接的就是劍意的碰撞和較量。
他不可能認錯。
但謝隅的劍意非常奇葩,他不跟人碰撞也不跟人較量。
他好像隻跟自己玩兒,隻要你不打擾他,他就可以溫和無害地自己待著。
如果想要用點強力非要試一試,他就會非常溫和但不容違逆地把你推出他的範圍之外,請你讓他獨自美麗。
這是江天水在短短瞬息之間感受到的東西。
至於被推出範圍之外後,如果還要繼續過去會出現什麼情況,他有點想試試。
但他又感受到一種非常幽微的危險。
這種危險不是明晃晃的那種會輕易引發人戰意的,而是軟綿綿慢吞吞莫名讓人不願對他出劍。
非常奇怪。
江天水覺得今天的經曆可以列入自己生平經曆的怪事前三了。
還是那種怪得特彆清奇的。
·
謝隅卻和他的劍玩得非常開心。
他和劍好像兩條終於回到水裡的魚兒,回到了熟悉的家園,儘情地撒歡兒、打滾兒、遊來遊去。
他們一會兒齊頭並進,一會兒你追我趕,你抓我的尾巴,我咬你的腳丫,你甩我一跟頭,我踢你滾滾滾。
天地無限寬廣,世界無限自由。
謝隅甚至感受到了一種美好的天長地久。
沒有過往,沒有來路。
不思不想不念。
不悲不恐不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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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散發著溫柔的光,是謝隅沒有見過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