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當時嚴素歆踏出更衣室,高跟鞋搖曳了幾步,像是想起來什麼似的,回過身,問靜候在更衣室外的管家霍方,道“二爺什麼時候來的?”
霍方頓了頓,想起二爺方才的特意囑咐,隻是低頭恭敬的道“回夫人,二爺約莫十分鐘前到的。”
嚴素歆點點頭,若有所思。
霍方見嚴素歆沒有其他吩咐,靜候了會,方才退後十來步,等候主家隨時的服務。
畢竟這次宴會的露麵對她而言太過重要,嚴素歆沉默一瞬,沒有多待,舉步離去。
霍方一直微微恭敬的垂著頭,狀似毫無思想的呆楞木頭般,實則眼角的餘光一直偷瞄著嚴素歆略顯失神的背影,心中自有思忖,同時暗暗納罕往日細致周到的二夫人今日竟失態如此,連臉上的表情都忘卻管理。
連嚴素歆自己都不知道她現在的表情看上去是多麼的失措,步伐都失去了往日的沉穩。
雖然霍權和霍方的言語都在告訴她霍權應是沒有聽到那通電話,甚至也沒有看到她在鏡中展露的那些不欲讓外人看到的一麵。
但她還是希望她在霍權眼中是一個賢良淑德、有手段又不失善意的女人。
而不是鏡子裡那個冷酷狠毒,雙目中滿是冷漠,為了勃勃的野心可以用儘一切手段的惡毒女子。
不錯,真實的嚴素歆又怎麼會是外界齊齊誇讚的賢惠二夫人呢,實際上她狠毒又心胸狹窄,記仇且報複心奇強,為了達到目的不惜一切手段。
這還是她這麼多年來第一次展露自己的另外一麵。
嚴素歆再次懊悔自己的得意忘形,心裡暗恨,都怪那個女人,如果她早點死去,她現在也就不會如此忐忑。
嚴素歆完全忘記掉了是她自己決定今日下手除掉那個女人,她隻知道那個女人害的她差點毀掉她在霍權心中的完美形象。
幾世的重生,上百年時間的自我修煉,嚴素歆自認已經足夠完美,無論是學識,容貌,禮儀,還是修養。今日乍然在深愛的男人麵前暴露自己的陰暗麵,就像完美的麵具出現了一絲的裂縫,讓嚴素歆完全無法忍受。
嚴素歆麵上力持鎮定,實際心神失守。
一路上,那些她試圖掩藏的,試圖忘卻的記憶,不知道為何在這一刻不受控製的噴湧而出。
嚴素歆走著走著,忍不住痛苦的抱住腦袋。
第一世的,第二世的,現在這一世的,三世的種種過往,霍權和自己的,霍權和俞佳佳的,歡笑的,痛苦的,傷心的,難過的,那些片段如電影快鏡頭般不斷交錯閃現,一下子讓嚴素歆分不清自己現在到底在哪一世。而停格在最後的是霍權和俞佳佳抱著他們的兒子幸福依偎在一起的畫麵。
嚴素歆目眥欲裂,恨不得撲身上去狠狠撕碎這個畫麵。這都是假的!假的!嚴素歆麵目猙獰,已經陷入了自我的臆想,一時難以自拔。
全部都是假的。嚴素歆恨恨的想著,如此這般的想著,想著想著她的心底掀起滔天的恨意,仿佛自己又回到了那個孤苦無依的第一世。
那一世,她還隻是一個普通家庭人家的女兒。父親隻是一個逞凶鬥狠的街頭小混混,母親也隻是一個為了點蠅頭小利便可與人爭得頭破血流的市井小婦。
可是她明明長得那麼漂亮,就應該得到她想得到的一切。英俊且貼心專一的丈夫,聰明孝順的孩子,錦衣玉食的富貴,這才應該是她嚴素歆的生活。
明明她那麼努力的想要學習,可是她的成績就是跟不上去。明明她那麼努力找的那幾個男朋友都富貴有錢,可是他們最後卻還是拋棄了自己。明明她也是父母的掌上明珠,最後卻要為了被仇人追殺的父親犧牲美色。雖然最後那個男人還是慘死在她的手上,嚴素歆還是不解恨。
一切的轉機都是在那天的那個下午。
那天正是她一生中最淒慘的時候,父親因為被仇家追殺跑路,母親被債主逼得躲藏起來不見人影,她已經跟了那個男人很久了,那個男人玩過之後還是不肯放過她們一家。她絕望的哭跪在地上,渾身被秋日的雨水淋的瑟瑟發抖。
那個女人的聲音就是這樣第一次出現在嚴素歆的身邊。
“權哥,你救救她吧。這樣下去她可能真的會死的。”女人抓著身邊男人的手,不忍的看著她。這個女人便是俞佳佳,男人便是霍權。他們的身邊跟著他們不滿十歲的兒子俞安。
陷入絕望中的嚴素歆如同抓到救命的一根稻草,猛的轉頭就想抓住男人的褲腳,求他真的救她一命,她現在真的走投無路了。
可是等她抓住男人的腿,想要求他救她一命時,在抬頭的那一刻,她後悔極了。
就算是這樣要命的時刻,她還是一眼就無可救藥的對這個男人一見鐘情了。
此刻的她寧願自己爛在泥地裡,也不希望那個叫俞佳佳的女人如此假惺惺的對著男人好言相說,說著救她一命。
嚴素歆知道自己的情況很糟糕,沒有人願意接手沾惹這樣的麻煩。可是那一刻的她還是那麼的既絕望又希望。既絕望這個讓她一見鐘情、一看便富貴冷酷的英俊男人看到她如此狼狽至極的模樣;又希望他能夠對她另眼相待,心軟而救她一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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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素歆情不自禁的微微側過身子,露出自己柔美的長頸和我見尤憐的側臉,她知道那是她最美的那一麵。男人們都愛。
可是她根本不知道此刻的她是如此的糟糕狼狽。由於長時間的煎熬折磨,她早就變得乾癟無味,滿臉的膠原蛋白早已流失在她酒色迷離的歲月裡。
此刻的滿身泥濘和倉皇狼狽,配上她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的手段如此拙劣的勾引,直讓人覺得醜人作怪。
現實讓她看起來像一個可笑而又落魄的中年醜婦。
周圍人轟然大笑。那個她跟過的男人笑得尤其大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