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退兵!”
所有的計劃策略至此功虧一簣。
卑恩斯緊急撤軍,汪義和沙昊乾凶狠追來將那來不及跑走的魯軍參與部卒吞吃殆儘。
天光大亮,宗延黎和聞年等守營之軍滿身是血站在營前,沙昊乾和汪義匆匆而來,慌忙跪下道“大將軍恕罪,我等來遲了!”
宗延黎屠殺一夜已是精疲力儘,手上握著的長刀儘是血汙,她垂眼看了兩人一眼道“來的正好,此處交由你二人清掃。”
宗延黎吩咐完轉過身去,這才得聞石敢當負傷,她提起精神尋覓而去,這小子倒真是勇猛,第一次殺敵便能有如此凶猛之態,那身上的血性與他父親如出一轍。
隻是並無對敵經驗,且今夜實在凶險,石敢當以一身大力擋在前,身中數刀尚在昏迷之中。
宗延黎親去看過,傷勢看著嚇人好在盔甲擋下受傷不重,短時間內需要臥床。
“好好看著他。”宗延黎心中閃過不忍和自責,隨即深吸一口氣轉身吩咐道。
“將軍去看看公孫先生吧……”高飛林隨著宗延黎殺了一夜,也是滿身的血汙,都來不及喘口氣,低聲對著宗延黎說道“公孫先生病倒了。”
“怎麼回事!?”宗延黎心下又是一驚連忙詢問道。
高飛林匆匆講述昨夜公孫璞在後獻計之事,而後又道“剛剛王銘來請,公孫先生怕是不好……”
宗延黎心臟狂跳,當下再不猶豫快步朝著公孫璞所在營帳而去。
帳中靜謐非常,宗延黎匆匆而來剛掀開營帳就對上了蕭天和那幾欲殺人的眼神,宗延黎腳步一頓,低頭看了眼自己這滿身血汙的樣子,伸手取下了頭盔麵甲遞給了身後的高飛林。
“公孫先生怎麼樣了?”宗延黎未曾靠近,遠遠朝著床榻方向看去,看到了那躺在床上昏睡的公孫璞,不知不覺竟覺得他麵容如此消瘦了。
“活不久了。”蕭天和態度生硬。
宗延黎略微一哽,忍不住攥緊了拳頭,良久之後垂下頭道“抱歉,是我疏忽了。”
蕭天和似有諸多指責的話語要說,但是看著宗延黎那穿著軍甲,滿身血汙站在跟前的樣子,到底是沒說出什麼話語來,他彎腰抱著藥罐子往外走說道“我為他施針了,一時半會醒不來,將軍改日再來吧。”
蕭天和說著便要走,宗延黎連忙攔下詢問道“公孫先生的病情如何?可還有醫治之法。”
“沒有。”蕭天和甚至連任何委婉的話語都沒說,直言說道“將軍,我三哥最多還有一年活頭了,我早早與他說了不可再勞心勞力,他總是不聽。”
說是怨怪宗延黎,其實蕭天和都明白,那是公孫璞自己的選擇。
隻是他忍不住,忍不住想若是沒遇到宗延黎,三哥跟著大哥在外做個遊散閒人,恐怕還能多活個年頭。
但是那樣的日子,一定不會是三哥喜歡的……
他看的明白,自三哥跟了宗延黎之後,這一路走來他運籌帷幄是何等意氣風發,對宗延黎惺惺相惜之情萬分歡喜,他過得很快樂,肆意揮霍著胸中之誌,揚名天下。
“讓三哥好好睡一覺吧。”蕭天和忍下心中萬般情緒,最後抱緊藥罐子,低著頭錯身出帳而去。
“……”
宗延黎深深看了一眼尚在安睡中的公孫璞,良久之後才沉默的走出了帳外。
高飛林遞上頭盔麵甲,宗延黎重新戴上往外走去道“去準備一下,待龍飛光回來讓他來見我,我去見父親一趟。”
公孫璞覺得自己睡了一個極長的覺,睡的都有些迷糊了,迷糊的好似聽到了街道百姓喧囂的叫賣聲,聽到了車輪滾動平緩行駛的聲音,那飄入鼻腔之中糕粉的清香……
公孫璞睜開了沉重的眼皮,對上了蕭天和那滿是喜色的麵容。
“三哥,你醒了?”蕭天和湊上前扶著他起身。
“這是何處?”公孫璞四下一看,這才發覺自己在馬車上,他有些驚詫道“敵軍襲營攻破了我軍大營?”
“沒有。”蕭天和頓了頓低聲說道“這是海源鎮,馬上出鎮了。”
公孫璞略微一思索,似是想明白了什麼道“將軍讓你將我送走?”
蕭天和張了張口不說話了,隻低下了頭。
公孫璞伸手揉了揉眉心,像是緩和了片刻說道“是你對將軍說了什麼?”
“我若是再什麼都不說,三哥你遲早會死在那裡!”蕭天和有些急了,睜圓雙目瞪著公孫璞說道“你可知你此番突然昏死過去何等凶險!你的身體撐不住了,三哥!”
“咱們不撐著了,好好去彆莊養病好嗎?”蕭天和話語之中滿是哀求。
“天和……”公孫璞略微歎了口氣,很是無奈的望著他道“你不該替我做決定。”
“難道你定要死在軍中才安心嗎!?”蕭天和氣急,說話聲音也不自覺提高了幾分。
公孫璞沉默不語,蕭天和自覺自己聲量過大,弱弱低下頭許久才說道“三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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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孫璞靠著馬車,伸手掀開車簾看向外麵,良久之後才說道“我心高之處,唯有在將軍身邊方能得解,今我若離去此生所撼,為君所謀……為她所謀,為天下所謀。”
“是我之誌所在。”
“雖死,不悔也。”
蕭天和自覺他是眾兄弟之中最普通的一個,大哥也好三哥也罷都有為國為民之心,兩位幼弟也是一心為戰欲揚名天下。
唯有他,既沒有為國之心,也無救民之意。
雖是醫術精湛,卻從無為天下醫之心,他一直覺得自己不適合為醫,畢竟他並無醫者仁心,若非受大哥驅使他斷不會主動行醫,他所看的隻有眼前,他所看的隻想與兄弟們攜手共進。
他不想救天下,隻想救一人而已。
可是……
烏雲蔽日,天雷滾滾落下。
宗延黎得見公孫璞歸來愣在了原地,衣袍罩著他孱弱的身姿,雖顯病態卻難掩其風骨,他抬手作揖對著她喚道“將軍。”
在這一刻,宗延黎隻覺得滿腔淚意,她深深凝望著公孫璞輕聲道“你何必如此。”
公孫璞隻望著她微微一笑,神態淡然低聲應道“璞,亦有不屈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