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藥起作用後,她沉沉地睡去。
夢裡她看到一個胖嘟嘟的孩子,張開肉乎乎的胳膊,搖搖晃晃地向她走來。
她想要抱住那孩子,耳邊傳來了護士的聲音:“洪石榴、洪石榴醒醒!”
醒來後她還笑著和旁邊的護士說了剛才的夢。
護士小姐溫柔地說:“那是個好兆頭,祝你一次成功!”
然而,這一次她失敗了。胚胎雖然在子宮裡著床了,但沒有持續的生長。
第二次也是同樣的問題。
第三次,胚胎終於順利地發育了。當她透過儀器,第一次聽到孩子“咚咚咚咚”的心跳聲時,忍不住淚流滿麵。
走出診間,她看到對麵走廊上,站了一排和她同病相憐的女性,等候著叫號看醫生。沒有懷上的,滿麵愁容,好奇地詢問接下來的流程。已經懷上的,則大方地分享經驗。分開的時候,彼此互道好孕。
都說時代進步,女性被解放。可在生育問題上,她們還是要遭受很多很多的苦難。
傳宗接代的觀念,是壓在她們身上的重擔,再苦再累也要咬牙忍,誰叫她們是女人呢?
石榴摸著肚子,暗暗地對孩子說:“寶寶,你要加油!醫生說了,再過兩個月就能做nt了,媽媽也能看到你的彩超照片了。”
遺憾的是,她終究沒能看到寶寶的彩超照片,因為胎停了。
那天她哭得很厲害。期盼了那麼久,好不容易才懷上。而從懷上的那一刻,那種血脈相連的感覺就和她的靈魂緊緊纏繞。
可那小小的生命啊,都沒來得及看一眼世界,就突然沒了。剜心割肉般的痛,誰能理解?
丈夫被她哭煩了,不耐煩地說:“能不能彆一直哭,煩不煩?三次試管,花了那麼多錢,我都還沒哭呢!你倒是有臉哭個不停。你說你的肚子,就不能爭口氣嗎?”
麵對丈夫的責罵,石榴沒有辦法反駁,她甚至連尋求丈夫安慰的勇氣都沒有。
六年的婚姻,三次試管,一次更勝一次的打擊。
丈夫早已從當初那個溫柔體貼的男人,變成了現在這個說不到兩句就亂發脾氣的人。
至於公婆那邊,說話就更加直接了。
早在她第一次試管失敗,在家裡養身體時,婆婆就總是明裡暗裡數落她浪費錢,時不時地拿話點她。
公公則是乾脆不再和她說話,嫌棄的意思很明顯。
哪怕她出於愧疚,包攬了家裡大大小小的家務活,也依然沒能換來婆家人的體諒。
就在進入直播間前,公公破天荒地給她打來了電話:“我聽說你又沒保住?我們家就一個兒子,無論如何都要有個後代。你要是不行就離婚吧。”
婆婆的聲音也從旁邊傳來:“早知道就不該讓你們去做試管,白白花了那麼多錢。怎麼彆人生個娃就那麼容易?到你這兒就千難萬難了?”
今天她才剛剛做完清宮手術,身體虛弱。
可沒有人問她痛不痛,沒有人給她一句安慰。他們隻會怪她怨她,仿佛不能生孩子,她就十惡不赦了。
電話掛斷,她拉的丈夫的手,淚眼婆娑地求著:“我們再試一次好不好?再試一次,說不定就能成了。結婚的時候你說過的,你的家就是我的家,你要是不要我,我就沒有家了!”
她哭得泣不成聲,丈夫隻是冷冷地抽回了手,沉默了一會兒說:“我是家裡的獨苗,我們家不能在我這裡斷子絕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