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一心念書
消息是李社長親自傳達的，他並非要小葦給合作社掃盲，而是要小葦繼續上學“你才十六歲，完全可以從初中上起。你這麼聰明，考大學肯定不難。”
小葦這才知道，能獲得這份工作，並不是自己的水平有多高，而是鎮上中老年識字少，年輕人都在努力讀書，隻要不超過三十五歲，都能參加高考。
本鎮轄區六個鄉，人口超八萬，卻隻有鎮上有初中，高中隻能去縣城讀，正逐年成倍擴招，儘力讓所有孩子都有學習的機會，從這點上看，新社會確實有空前的進步。
小葦當然想讀書，可誰供養她是個大問題。
看小葦猶豫，李社長說“你可以半工半讀，先讀完初中再說。”
“好。我試試。”
說乾就乾，第二天下午，小葦就帶著合作社的介紹信去學校報名，繳了兩塊錢學費，當天就拿到了初一的新書，還上了兩堂課。
大致翻看了下，初一的內容應該能跟得上。課後，小葦又去找各科老師，到處搜集以前的試卷，肆無忌憚得讓老師和同學歎為觀止“猛一看以為是野小子呢，膽子真大。”
“我知道，就是個鄉下野丫頭，剛來合作社沒幾天，負責記工的。話很少，出了名的木墩，三扁擔打不出一個瘟屁的主。”
“這麼說這丫頭還是合作社的乾部，難怪不怕人。”
“感覺這丫頭身上冷得可怕，讓人不敢親近。”
“聽說這丫頭已經結婚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小鎮果然很小，才幾天功夫，小葦就成了小鎮的名人。她可不會在乎這些閒言碎語，且又獲得了一個讓她激動的信息鎮上下半年將增設高中部。
小葦開始爭分奪秒地背誦，默寫，刷題，各科目輪番推進，中午休息時間都不懈怠。幾十年的人生見識，加上年輕的大腦，使得學習起來遠不如想象的那麼痛苦。
第二天發現，半工半讀的不止她一個，另外還有四五個，都是鎮上的，年齡都不小。
另外就是女孩子隻占了四分之一，也都是鎮上和周邊的走讀生。寄宿生都是男孩子，也隻有四分之一，年齡和小葦相仿，看衣帽大都是各鄉錢貴子弟。不過，小葦除了學習，不懂的直接向老師請教，可不想和任何人親近交流。
前世小葦沒正式上過一天學，知識都是慢慢逼迫著自學的，這一世怎麼也得體驗一下。
有了自行車，薑英英晚上不再住宿舍，給了小葦上好的學習環境。
小葦工作照舊是抄錄和詢問前一天的工作情況，有三個手工業分社的組長手藝很好，但識字太少，人名大都不認識，報表經常搞錯名字，需要仔細核對。以前不覺得什麼，現在感覺真麻煩。
更麻煩的是，村長夫人和大嫂找了來，跟著小葦遊走，逢人就說小葦是她家媳婦，並且已經“結婚”。
大嫂不滿地在後麵小聲更正，說小葦是被逼迫的，沒正式辦過喜事，那種結婚不能算數。話雖如此，但從大嫂嘴裡說出來，語氣遠比不上村長夫人理直氣壯的氣勢，底氣嚴重不足。她的身邊觀眾幾乎沒一個買賬的。
對於這樣的無賴，根本無法解釋清楚。何況，對烏合之眾來說，隻會相信他們願意相信的，唯一能做的，隻有不搭理，他強任他強，清風拂山崗。
小葦的冷對，更滋長了村長夫人的囂張氣焰“進了我家的門，就是我家的人。訂婚禮早就給了，喜日也定了。婚姻是板上釘釘的事，”
聞訊趕到的李社長怒道“什麼時代了，還搞捆綁婚姻那一套。隻要女方不願意，結婚了也能離。再胡攪蠻纏，就抓起來批鬥。”
這道理人人都懂，但從李社長嘴裡說出來，效果就不一樣，村長夫人的氣勢就弱了大半。剛開始看笑話的合作社社員見社長表明了立場，便紛紛站隊“就是。新社會男女平等，婦女也能頂半個天。”
“強迫婚姻可是犯法的。”
“小葦還在上學，還沒到結婚年齡吧？”
“明明就是仗勢欺人。”
“聽說以前要退親的，看到小葦出息了，又上趕著過來貼。”
“妥妥的嫌貧愛富啊，品行太差了，小季絕不能嫁。”
“都退親了還來糾纏，什麼玩意。”
“毫無誠信可言，敗壞社會風氣，必須批鬥才對。”
大嫂是顧忌村長的淫威，不得已才陪同過來的，看很多人開始聲討，馬上順著台階下“小葦現在正念書，決定婚姻大事早了點，等念完書再談不遲，我們還是回吧。”
無賴也怕人多嘴雜，夫人看眾人不幫她，賭氣說要去找鎮領導評理。當下的風氣還很傳統，兩人睡了，就算正式結婚，小葦悔婚才是出爾反爾，道德敗壞。
明知說不清，小葦便半句都不想爭辯，自顧抄錄好回到辦公室。
大嫂過來說是李氏家族反對悔婚，不然全家都會被孤立。小葦自是不想和大嫂多說，聲明自己正一心一意念書，暫時不考慮婚事。
整理好報表，看時間有餘，小葦就溜達去了政府宣傳辦，文藝彙演的節目已經確定，薑英英的歌唱被列為重點，正設計配舞排練。
王有福編的快板被淘汰，顧澤華則加入了樂隊，給所有節目演奏。
小葦直截了當將顧澤華叫到邊上，並直截了當地問“咋不去看我了？”
顧澤華低著頭不敢對視“我們不合適，算了吧。”
“好。”
不用問也清楚，肯定是村長家對他施加了壓力，以他的能力和背景，確實難以抗衡。最主要的，底層人見識淺薄，以為今非昔比，能過上天堂般的日子，匱乏以命搏擊的勇氣。
這點上，顧澤華遠沒有王有福肆意汪洋。
小葦沒多說一個字，心平氣和地轉身就走，見薑英英隻是遠遠看了她一眼，並不近前招呼，讓小葦很是讚賞。
午飯後回到宿舍午休，薑英英才知道早晨村長夫人騷擾的事，也想不出法子應對“要不，你再寫個節目，也去宣傳辦吧？”
“不用。反正躲不掉，隨他們折騰去。”
“也是。你好好學習，爭取考上高中，到了縣城，他們鐵定會死心。”
“嗯。下半年我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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