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七娘是一個高瘦的婦人,頭發蓬亂,臉頰青黃凹陷,一雙眼眶裡嵌著一對漆黑空洞地眼珠子,細胳膊細腿細腰肢,走起來似乎東搖西晃,看過去好似隨時會折斷一般。
到了跟前,她隻轉動眼珠看了下被趙卿諾牽著的女兒,嘴唇微動,卻未說一語。
劉四娘看的著急,在後頭推了一把“還不趕緊給貴人請安。”那望著田七娘地眼神裡是滿滿地恨鐵不成鋼。
趙卿諾看的心慌,生怕人摔了,連忙攔住“不必如此,就是……就是……”
她囁喏了半天也說不出那話,總覺得在這個光看著就知道是個苦命地女人麵前,說出要買她女兒的話是極殘忍的一件事。
“我知道……我家婆在家。”那出口的聲音嘶嘶啦啦,仿佛裡麵被磨刀石磨過了一般。
田七娘轉身打頭拖著腳步往家走,既不再看女兒一眼,也不過問那背簍裡的奶娃娃。
趙卿諾還是牽著那個小姑娘,和花招喜跟在她後頭。
劉四娘看著走開的一行人,到底不放心,跑去和村長知會一聲,忙小跑著攆了上去。
……
田七娘家僅有幾間單薄破舊的茅草屋,大大的院子用木枝子隨意圍了一圈柵欄,裡頭隻坐著一個與周氏差不多年紀的老婦人,正是她的婆母,卻不見一個男子。
甫一進門,老太太就看到打頭的田七娘,二話不說,抄起手邊的東西就砸了過去,口中罵罵咧咧地“好吃懶做的東西,不在地裡忙活,就知道跑家裡歇著!”
田七娘不避不讓,仍是那個模樣,垂著頭木愣地立在原地。
趙卿諾看得無奈,隻能從她身後探出一隻手,接過扔過來的東西,定睛一看,原是一根了包漿的短木棍。
這木棍不過兩指粗細,一臂之長,表麵帶著一層光澤,拿在手中不像木棍,倒像是玉石。
顯而易見,這個“武器”在田七娘婆母手中已把玩了許多年。
慢了一步的劉四娘見狀,嚇了一跳,忙從邊上擠進去,大聲道“嬸子這是作甚!衝撞了貴人,要吃罪的。”
老太太姓刁,個子小小的,佝僂著背,臉上皺紋如老樹皮一般,擠擠挨挨的皺紋裡縮著一對三角眼。
刁老太惶恐起身,在她有限的認知裡,吃罪就等於罰錢打板子,這兩樣,她哪個都承受不起。
三角眼睃了過去,見隻有趙卿諾與花招喜兩個外人,又是姑娘和年輕媳婦,泛黃的眼珠子一轉,往地上那麼一坐,一把鼻涕一把淚哭嚎起來。
“我沒想啊!我就想收拾我家那光吃飯不下崽的懶媳婦……錢沒有,要打板子,你們就把她拉走吧……趁早打死她,也省得擱家裡鬨心。”
她一邊哭著,一邊撲蹬腿,瞬間塵土飛揚,激得眾人連連後退,隻餘田七娘立在塵土中,仿佛一個沒有感知的木偶。
劉四娘又羞又氣,捂著口鼻上去一把扯起刁老太“嬸娘!貴人是來買你家丫頭的……你再這麼鬨,我就告訴公爹了!”
她公爹就是吳村長,同時也是吳氏一族的族長,對於這樣的身份,刁老太是有些怕的,卻又惦記著她口中買人的事。
要知道前日她才托了娘家親戚,準備把自家閒吃飯的丫頭賣個好價錢,那邊都應下了,隻等著抽空過來領人,這邊卻又來了買家,難不成這麼個死丫頭片子還是個寶?
這般想著,刁老太眼神就往趙卿諾那頭跑。
花招喜見狀,擰著健壯的身子一腳跨到趙卿諾前頭“放肆!”脆響的聲音當頭砸下,直把刁老太唬地縮頭窩了回去。
趙卿諾並不製止,與這刁老太碰麵不過一會兒,已大致摸清她的性格,貪婪,刻薄且欺軟怕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