況且,哪怕是退一萬步來說,此事最終出現了第三種情況,這天底下再多出來一個楊廣,虞世南覺得,那也是萬般過錯,皆在己身——他虞世南大不了自己主動以死謝罪。
更不提在與李寬相處這麼久以後,虞世南壓根就不相信他會成為第二個楊廣,起碼單論一個孝道,楊廣就是拍馬都追不上楚王!
當然,很多時候李寬所表現出來的兄友弟恭,在外人眼中更像是“楊廣的賢德”——畢竟這位在沒上位的時候,那也是有名的“兄友弟恭”,賢良方正的代表。
嗯……鑒於楚王的逆天言行,如今都快從一字“楚”王,降等為“楚蠻”王了,所以其德性肯定算不上方正,可這不就恰好佐證了某豎子將來不會學楊廣?
但饒是虞世南幾乎把道理掰開了,揉碎了,想要一股腦塞進蕭瑀的榆木腦袋裡,可蕭瑀的態度依舊強硬:“‘兵形勢’這一套,虞公就先彆教給楚王殿下了。”不同於性烈如火的虞世南,爭吵過程中,蕭瑀始終保持著態度溫和,他看著忿忿不平的虞世南,繼續開口道:”對了,虞公不是書法大家嗎?我看不如您先好好教導楚王殿下書法,讓他借書法一道,修身養性,如此,方為正途。”
“正途?”聽到蕭瑀這話,虞世南更是不樂意了:“讓楚王殿下當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閒散王爺,無所事事的富貴閒人,將來任人魚肉,你管這個叫正途?!”
——有些話虞世南無法跟蕭瑀明說:先彆論楚王這個豎子生來就桀驁不馴的性子,單單看太穆皇後留給他的那些人手,便已經注定他此生不會平凡。
竇師綸是什麼人,李靖……雖說虞世南不確定李靖是否也像竇師綸那樣,是太穆皇後留給李寬的家臣,可在虞世南看來,如果將來等李寬及冠後,他和這些人依舊是“主弱臣家臣)強”的局麵,那麼很可能,太穆皇後留給他的保命符,遲早會變成催命符。
畢竟李寬屆時,就如那後主劉禪,可這天底下有有幾個諸葛武侯,幾個薑維呢?
“彆吵了!”李寬等了半天也沒等到兩位恩師吵出個結果,心裡還想著出宮去玉山彆苑給自己的暗影刺客們打造新武器的楚王殿下,此時已經很不耐煩了:“要不這樣,兩位先生,你倆打一架,誰贏了,本王就聽誰的。”
當然,本王首先不保證虞師失利的時候不會出手。
“你個小……”不知李寬心裡話的虞世南,這回是真的傷心了,小兔崽子,感情老夫為你爭取了老半天,合著你就用這種煽風點火,起哄架秧子的手段來報答?
好好好,此時的虞世南,很想轉頭對蕭瑀說一句:你贏了。
從此以後,咱們就把這小子往方正君子的方向引導。
可虞師到底是虞師,他知道,如果自己真的這麼乾了,那麼對於李寬來說,絕對不是什麼好事。
“蕭瑀,”此時,虞世南的目光突然轉向老友,他的神情有些複雜,他實在很不想威脅對方:“老夫不與你論私交,你我如今同為楚王殿下的老師,就應當設身處地的為他考慮,如果你還堅持你那套“先修德後修力”的說辭,並且不許老夫教導楚王《孫子兵法》,那麼下次來教導他兵法的,就會是牛進達,就會是長孫無忌,就會是竇師綸!就會是李靖!
到那時,他們教導的,恐怕就不是《孫子兵法》,甚至不光隻是兵法了!”
“你……糊塗啊!”知道事情已經無法挽回,蕭瑀此時望向虞世南的目光裡滿是失望:“這樣下去,遲早要出事。”
“豈可因噎廢食!”虞世南大聲道,說話間,老人神情肅穆,讓人不禁肅然起敬。
“唉!”蕭瑀重重歎息一聲,卻沒有再出口反駁,顯然是默認了虞世南的做法。
“虞師,威武!”李寬此時也不禁起身歡呼,為大展神威的虞師喝彩。
“豎子!”虞世南轉頭瞪了一眼李寬:“往後,為師也要教導你書法,你自己看看你那手字!通篇下來好似雪泥鴻爪,簡直丟儘師門的臉麵!”
“哦……”楚王殿下聞言乖巧點頭:“虞師你放心,本王肯定用心學!”
"這話老夫已經聽過聽過八百回了!"虞世南沒好氣地回道,隨即,他又有些語重心長地對李寬道:“可是楚王殿下,就算每次您都讓老夫失望,可失望過後,再有下一次,老夫依舊相信你會守信。因為——”
虞世南那雙蒼老的眼睛此時認真注視著因為愧疚而眼神飄忽的少年,老人的聲音溫柔而堅定:“做人先生的,可以失望無數次,為的,隻是不讓弟子失望一次。
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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