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公,您這樣確實有些不合適。”竇師綸向來是有著“主辱臣死”的覺悟的,所以此時他眼見李寬被怠慢,當即冷聲道:“老夫知道您生氣楚王殿下將人放走,可是李公,您該聽聽楚王殿下的想法以後,再作表態,不是麼?”
“……”李靖看著突然就跟自己翻臉的竇師綸,說實話,他的內心有些許緊張。
他很擔心竇師綸回頭跟自己的夫人打小報告,說自己對家主不敬,那回頭自己是真的要遭。
須知,儘管太穆皇後早就言明不需要紅拂女履行任何身為家臣的職責,可如今紅拂女她自己卻還是以竇氏家臣自居,比如這次楚王出征,要不是自己死命攔著,並且再三保證楚王一定無憂,那麼李寬就會見識到“卸下紅妝著武裝”的風塵三俠之一的紅拂女,在戰場上巾幗不讓須眉的颯爽英姿。
“好吧……”在回頭可能出現的內宅危機麵前,李靖最終選擇向楚王低頭:“楚王殿下,方才是老夫的不是……”
“本王不接受你的道歉!”李寬板著臉,直接截斷李靖的話語,隨後,他想了想:“除非你對本王像方才對竇叔那樣笑一下!”
“……”竇師綸覺得自己方才是真的多餘開口。
“……”李靖則是覺得楚王殿下八成是真有腦疾——先前聽說楚王爬樹摔傷腦袋的傳言,他覺得應該是真的。
“不笑是吧?”李寬等了半天見李靖沒反應,當即搖頭歎氣道:“好好好,本王區區一個蠻夷楚王,確實拿捏不得威風堂堂的李大將軍……”
“李公,您眼下是否已經派人追擊頡利可汗了?”竇師綸懶得再搭理給自己加戲的楚王殿下,開始認真詢問李靖頡利的去向。
“老夫派蘇定方領著八百騎前去追趕了,也沒打算能追上,隻希望彆跟丟了目標……”李靖聞言歎了一口氣,覺得先前楚王殿下非要放過頡利可汗,真是一招臭棋。
“蘇定方?”李寬聽著李靖的話語,當即也不繼續撒潑打滾耍無賴了,隻見他幾步上前抓住李靖的胳膊:“李伯伯,蘇定方在您軍中?您為何不早說?!”
“……”李靖看著楚王殿下那炙熱得仿佛要將自己融化的眼神,一時之間還不知道說啥好,可見對方這擺明了要纏上自己的架勢,他想了想,歎息道:“楚王殿下,蘇定方不過是老夫麾下一個用的尚且順手的六品校尉而已,您何必……”何必搞得好像老夫藏了什麼了不得的猛將一樣?
“啊?呃……”聽著李靖的話語,李寬這才明白過來,自己似乎激動的太早了,眼下蘇定方還未得到重用,況且現在是唐初,將星雲集,屬於他蘇定方的時代,還得等上好些年呢。
但沒什麼是能難得住李寬這個小機靈鬼的,見李靖望向自己的眼神帶著狐疑,他當即哈哈一笑:“那個……本王就是覺得蘇定方這名字聽著霸氣,定方定方,平定一方,光聽名字都是一員大將!”
“……”李靖現在是越來越看不懂眼前這個小王八蛋了。
“對了,這次攻城,先登之功被誰拿了?”決心轉移話題的李寬抓住機會,將話題引向其他。
“是賀茗山。”竇師綸聞言嗬嗬一笑:“這小子身手好,又不怕死,加上那麼一點點運氣,剛好搶在薑盛的前頭,率先殺上城頭,他賀家,也算是有了振興的跡象了。”
“那挺好的啊,”李寬聞言點點頭,隨即又看向李靖:“李伯伯,寫戰報時,記得為此人請功。”
“……”李靖覺得,此事麻煩就麻煩在這裡,若是他們拿下定襄城的同時活捉或是殺死了頡利,那麼李寬先前許下的承諾自然很容易就被李二陛下兌現,現在……
“李伯伯無須糾結,”李寬自然是看出了李靖的為難,當即大言不慚道:“本王好歹也是親冒矢石,在草原上縱橫了一個來回,那昏君這個麵子不給我?”
“殿下您當真是……”李靖也不知道該如何評價楚王和李二陛下的父子關係了,怎麼說呢,陛下拿楚王當兒子,可是楚王老覺得陛下是他哥們兒……
李二陛下希望父慈子孝,而我們的楚大王則是夢想兄李二陛下)友弟"寬"李寬)……
等著吧,等回了長安,你們父子倆肯定又得一陣雞飛狗跳……
“此事,老夫自會斟酌。”李靖歎了一口氣,算是將這樁麻煩事給攬下了。隨後,李靖又看向竇師綸:“竇公,方便說說定襄城內應之事嗎?”
“不方便。”竇師綸笑嗬嗬地將李靖給懟了回去:“此事涉及竇家底蘊,屬實是不方便。”
得,如此一來,這天算是聊死了。
等李寬和竇師綸下了城頭,楚王殿下回頭望了一眼在城頭挺直脊梁繼續下達防守指令的李靖,忍不住對竇師綸道:“竇叔兒,內應的事情,李伯伯想要知道,就告訴他唄。”
“殿下……”竇師綸有些無奈地看著李寬:“咱們這次北上,暴露的家底當真是足夠多了……”
“好吧……”李寬明白,竇師綸這全都是替自己著想,但說實話,他自己也挺好奇竇師綸是如何安排城中內應的,於是,他忍不住悄聲問道:“那您跟我說說?”
竇師綸看了一眼滿臉好奇的楚王殿下,思忖片刻,隨後道:“突厥貴族向來有買奴隸的習慣,所以自我們從長安出發開始,就有好幾撥西域商人進入了定襄城,開始向突厥貴族販賣奴隸……”
“那些奴隸,是本王的家臣?!”不知為何,知道這個消息後,李寬的心中陡然生出一陣愧疚。
“也不全是,”竇師綸顯然對這個話題有些諱莫如深,他隻是略微解釋道:“殿下放心,咱家的家臣雖然人數不少,但也不是路邊的白菜,隨便就讓人收割了去,其實這場內亂,不光是有我們的人,李靖恐怕也安插了內應在城中,否則不可能眨眼之間就弄出那麼大的動靜。”竇師綸說到這,似是回憶了一番,才又道:“當時貴族奴隸集體發生暴亂,再殺死看守,拿到武器後,咱家的胡商就點燃了藏在城中各處帳篷內的火油,可是那些趁亂在暗中用箭矢射殺突厥貴族和軍中小頭目的,可不是咱們的手筆。”
“李靖還安排了人手?!”李寬聞言瞪大了眼睛,可是李靖他又沒有自己的這般底蘊……
“是陛下。”竇師綸言簡意賅,瞬間點醒了李寬。
“好吧……這昏君……嗯……挺會來事兒的。”李寬說完,抬頭默默望向長安,彆說,這會兒,他還挺想自家老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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