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謂謀士以身入局,而莽夫卻是以身攪局。
當楚王殿下聽聞對方竟然還敢讓自己這個救命恩人親自下去與其見麵,他骨子裡的那股混不吝的勁,頓時就被激發了出來:“你知不知道乃公是什麼身份?乃公出身大唐關中望族——弘農楊氏,前朝皇帝楊廣知道吧?那是本公子的遠房表叔公!你家主人什麼身份?竟然敢如此不客氣,讓本公子親自去見他?咋的,覺得大隋亡了,我弘農楊氏的底氣就不足了?笑話!爾等蠻夷,果然是不懂關中世家的含金量,隻待他日風起雲湧之時,本公子未必沒有登臨九五的機會!”
“……”那胡人漢子雖說漢話講的不如何,但是聽還是聽得懂的,他看著眼前這位正在大放厥詞的大唐世家公子,一時遊移不定。
而相較於他的遲疑,一旁的李績就顯得痛苦得多。
果然啊,有些真心話往往都是在“不經意間”說出來的,還弘農楊氏的貴公子……楚王殿下,您這位隴右李氏的大豎子,遲早要開那長安玄武門,給李二陛下一點小小的親情震撼的,對吧?對吧?
“你個老東西,瞅著本公子作甚?還不下去準備本公子的洗澡水和餐食?你要造反呐?!啊?!”楚王殿下的惡聲惡氣,完美展示了什麼叫惡人先告狀。
“……”李績默默地看了李寬一眼,隨後歎了口氣,開始轉過身,吩咐手下準備這些東西。
然而一旁的那位胡商聞言卻不由眼中精光一閃——這位在沙漠裡露營還要洗澡的主兒,雖說瞧著好似腦子有病,但是這派頭,可不小啊。
“還有你,看什麼看?趕緊滾蛋!”李寬一聲怒喝,頓時嚇得那胡商落荒而逃。
待此人走後,李寬卻突然安靜了下來,他望著對方離去的背影,心中暗自思索著什麼。
“殿下,老夫已經讓他們去準備了,一會兒……”當李績重新回到李寬身邊後,他話都沒說完,就又遭到了某豎子的鄙夷。
“我說李公,你還真當自己是本王的老管家了?”李寬先是沒好氣地打斷了對方的話頭,隨後在李績愣怔之餘,他指著下方的營地道:“下方這支商隊,本王怎麼越瞧越不對勁呢?”
“楚王殿下,您看出來什麼了?”見李寬提及正事,李績也隻能暫且忍下怨氣,開始詢問緣由。
“咱們先前來的時候,那支西域馬匪正在洗劫營地沒錯吧?”李寬扭頭看向李績:“可是你難道沒發現嗎,對方壓根就沒打算跑,好像就篤定有人會來救他們一樣。”
“老夫不這樣看,當時那種情況,他們想跑也跑不掉啊。”李績隨後駁斥了一句。
“那假使跑不掉,換成你是對方口中的那個主人,你會直接縮在帳篷裡坐以待斃?正常人遇到這種事,要麼嘗試逃跑,要麼試圖絕地反擊,引頸待戮算怎麼回事?”李寬說到這裡,不由皺起了眉頭:“如果不是篤定有人來救,那麼就隻剩下另外一種可能:對方的護衛隊裡有高手,壓根就不擔心這群馬匪的襲擊。”
可如此一來,麻煩似乎更大了啊……
就在楚王殿下陷入沉思之時,另一頭,返回營地的胡商將李寬編造的來曆告知了他的主人後,引起了後者的震驚。
“弘農楊氏?關中的弘農楊氏?陛下是他的遠房表叔公?他真的這麼說?”帳篷之中,一副胡人打扮,本人卻又是標準漢人長相,臉上右頰還帶著一道細長刀疤的枯瘦老者聽聞了手下的彙報,當即驚呼出聲,隨後,他的目光不由自主的望向那坐在上首之人:“小姐……”
“姬老狗,你遇事能不能穩重些?!對方說什麼就是什麼了?”在枯瘦老者對麵,一個西域中年刀客不悅地擰著眉毛,隨後他拱手朝道:“主人,請恕紮羅直言,對方極有可能是大唐皇帝派來搜索您下落的探子,弘農楊氏的人,一個個對您可謂是避之不及,所以他們怎麼可能會出現在西域,這一點從道理上就壓根講不通。”
聽著兩位家臣的建議,坐在上首的妙齡少女,沉吟片刻,隨後她那雙好看的剪水眸掃了一眼胡商,她的聲音如空穀鶯啼:“木阿斯,你稍後替我帶去一封書信給對方。”
“木阿斯甘願為您效勞,我最尊貴的主人。”胡商聽見少女的吩咐,當即激動地跪倒在地,虔誠的開始謝恩。
半個時辰之後,當洗完了澡的楚王殿下看著眼前的書信,他滿腦子的問號都要從額頭上冒出來了。
而等他拆開書信看過信的內容之後,原本的問號後麵,加上了許多驚歎號。
“楚王殿下,怎麼了?”帳篷中,當李績看著在自己麵前表演變臉的楚王,老頭頓時升起了一陣疑惑。
“你自己看吧……”李寬歎了一口氣,隨後將信放在了李績麵前。
半晌過後。
“……”李績看著書信上麵的圖案,沉默良久,他現在很尷尬:沒想到他李績竟然有一天,會在楚王麵前成為一個丈育。
“不是吧,這你都不認識?”李寬皺著眉頭看著眼前李績,在後者絕望的目光中,我們好為人師的楚王殿下大聲道:“這他娘的是弘農楊氏的族徽啊!你個丈育!”
嗯,沒想到本王有一天還能罵人家丈育,這種感覺……一個字——爽~~~
“……”李績突然就意識到眼前這位新晉“大唐頂流”,還真他娘的是世家教養出來的孩子:“楚王殿下,老夫……老夫記得在哪裡見過這圖案,隻是一時半會沒想起來而已……”
“哼,絕望的丈育。”楚王對此淡定一笑,隨即給出了自己的評價。
“……”李績聞言,頓覺生無可戀。
他如果事先知道自己有一天會在比拚知識儲備這方麵,被楚王這個蠻夷占儘上風,他說什麼也不要來西域,這臉丟的,後半輩子都找補不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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